我和他相处只有一年,后来再也没有见过面,但心里却时常记起他。
那年高考失利后,带着卧薪尝胆的决心走入高三复习班的教室,教室里坐满了和我一样落榜的不熟识的莘莘学子,密密麻麻的。心中顿时升起了空前的压力:我来自于最普通的一所高中,我的基础很差,复读一年没有结果怎么办?同学们会不会笑我?父母会不会很失望?
胡思乱想之时,进来一位瘦高个的男子,他的脸似乎被削过,下巴尖尖的,更加突兀的是那双大而深邃的眼睛和挂在嘴角的微笑。他走上讲台,鼓励我们抬起头:“我就是咱们班的班主任,接下来我会陪大家度过一年的复读时光。”说话的语调不高,也不是标准的普通话,但掷地有声,每一个字似乎都敲打在我的心上。与他目光相对时,我感觉到他似乎要洞察到我的内心,可又觉得他的目光中充满了期待,明明知道他就是我们的复习班的班主任老师,却又亲切得好似邻家大哥。
后来才知道他教我们英语,我有点窃喜,因为我很喜欢这门课,而且我的英语是所有科目中最能拿得出手的。记得有一次课上,因为我答对了一道比较难的题,具体的题目也早已记不清了,但却记得他对我大加赞赏:“你一定就是咱们班要杀出的那匹黑马,我相信你的能力。”从此我便成为他心中的佼佼者,同学面前,老师面前,大长我的脸面,甚至有几位名列前茅的同学也开始对我刮目相看,也更使我对未来充满了信心,似乎我的前途有无限的光明。
他对英语很精通,语法讲解很条理,阅读的方法也极有特点地传授给我们,有声有色,使我们心服口服。但汉语的水平有一次却被我们嘲笑为“蹩脚”。那是一次阅读课上,有个单词“buttock”,阅读资料上有注释:臀部。我们都没有想到,他很流利的翻译成了“他踢我的dian部”。起初有人偷偷的窃笑,他便停下来,满脸疑惑的问了一句:“有什么不对的吗?”于是,越来越多的人笑起来,声音也大了,有人喊了一句,老师那个字不读“dian部”,读“tun部”他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笑着说,我读了几十年的dian,难道不对?我们都笑得更厉害了,他也大笑起来,只记得那单纯的笑声像个孩子,飘荡在教室,让人忘记了压力,忘记了所有的不快……
再后来,相处久了,我们便和他越来越亲近,有个周末的上午,我们未回家的几个人在教室里复习功课,有个同学问了我一道英语选择题,我一时兴起便走上讲台,在黑板上写下答案,而后又模仿他的口气讲起来。讲着讲着,我记得当时是班里一位叫孙俊霞的同学,开始捂嘴窃笑,我满脸疑惑:今天我没出洋相,没有什么可笑之处呀!后来顺着同学们的目光一扭头,原来他就站在我的身后,看到他微笑着,也听到他温和的声音:“不错不错,将来你一定能成为比我强的好英语老师。”
再后来我们便和他更加亲近,他时常告诉我们,如果听不懂,一定要及时问,并且多次问我们能不能听懂其他老师的课;也曾去过他家一两次,他的妻子很热情的为我们洗了苹果,招待了我们,也记得他正和他活泼的孩子玩的开心;高考前他和我在教室外的树下谈心,问我有什么理想,并鼓励我好好考试。
后来我真的如愿考上了师范院校,成为了一名老师,只是没有教英语。多年后的今天,在我指导自己的学生写《我的老师》时,我又不禁想起了他,虽然我成家工作离开家乡20年了,但我依旧记得他的名字,董清水——一位心清如水的邻家大哥,是他的鼓励和信任,使我对自己充满信心;是他的温和与慈爱,让我度过了最艰难的复读时光,实现了自己做老师的梦。
想起他来内心就无限的温暖:他的瘦而高大的身躯,它的深邃而充满期盼的眼神,他的嘴角永远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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