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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子坦荡:麦克唐纳

君子坦荡:麦克唐纳

作者: Baidu拿破仑吧 | 来源:发表于2014-11-05 11:25 被阅读0次

    By Alan Hankinson

    翻译:百度贴吧ID 吾乃乱臣贼子

    埃蒂安-雅克-约瑟夫-亚历山大•麦克唐纳

     

    与众不同(1765-1840)

     麦克唐纳是最为默默无闻的元帅之一,而理由也是显而易见的。他从未与英国人交过手;就连不善打趣的拿破仑,也曾揶揄不能让麦克唐纳听到苏格兰风笛声。在一些为历史学家钟情的战役中——诸如第一次意大利战役,马伦哥会战,奥斯特里茨会战,与挺进莫斯科及其后的战斗——都不曾有过麦克唐纳的身影。也许更重要的是,他没有像令人佩服的元帅那样可以拿来炫耀的战绩。 

     他不嗜酒,也不擅长吹牛赌咒。他并不将矛盾付诸于决斗,且鄙视使用下三滥的手段。他生性低调,亦不屑自吹自擂。他写了一本《回忆录》,但是直到1892年之前,这本回忆录仍无从示众,封存在他儿子手中。尽管他很佩服一些元帅同僚的军事能力,然而其中大多数人的品行还是为他所不齿,例如奥热罗的浮夸纨绔、玩世不恭,勒弗费尔的市侩之气,维克多的过度自负,以及某些人的匪徒作风、唯亲是举,还有辅以阴谋的勃勃野心。他喜欢女人并且作为情人名声在外,但这并不代表他是一个声名狼藉的花花公子。 麦克唐纳可信可靠而不苟言笑,他认真、正派、尽职尽责。他极为重视身为大丈夫的气节。1825年,麦克唐纳开始着手于撰写回忆录,他曾写道:“在我漫长且丰富的一生中,我从未被良心谴责过,因为我始终以荣誉、尽职以及公正为人生的准绳。”【1】他反复强调这一点难免使理智的读者有所质疑。但时人对此引以为然。他们常用英勇正气、推诚相见,还有,倒霉走运来形容他。 

     麦克唐纳一生中曾先后为多个政权效力:波旁王朝,共和国,督政府,执政府,皇帝与复辟的波旁。他被指责是“为了私利而再三变节的三姓家奴”【2】。这样的责难是不公允的。麦克唐纳并没有鲜明的政治立场,他仅是一名纯纯粹粹的职业士兵。正如他自己看待这个问题的方式,首先他是服务于国家,效忠于法兰西,其次才是当前政权的统治者。当这两者公开冲突,就像1799年的雾月政变和1814年初同盟兵临巴黎时,他都光荣地选择前者。 

     纵观一出名曰拿破仑战争的时代大剧,麦克唐纳仅两次登上过舞台的中央。一次是在1809年7月维也纳的外围,他发起的攻势奠定了瓦格拉姆的胜利,并为他赢得了元帅权杖;另一次则在1814年3月至4月期间,是他与奈伊一道坚持必须停战,与科兰古一道谈判协商拿破仑退位条款的也是他。“麦克唐纳不像我,”当皇帝作为沙皇的谈判者,宣布他的选择时曾如是之说,“但是他是一个守信用的人,一个很有原则的人,所以我确信,他能够被信任。”【3】 这对于两者而言都是不幸的,拿破仑直到很晚才明白他拥有麦克唐纳这么一个值得信赖之人,不过这也并不出乎意外。他们从来不能一同相处,性格相差太大。麦克唐纳极度敬佩拿破仑的军事艺术,但是却对后者的无视道德的政治手段不以为然;到了最后时刻,前者也很少尊重后者对政治、军事的判断。麦克唐纳并不为大人物的魅力所倾倒,也并不惧怕其人之怒。在麦克唐纳以外的地方,拿破仑很少听到中肯的批评和反驳意见。 

     当面对单纯的正直时,拿破仑的思维也许太过于迂回以至于理解不能。像塔列朗,另一位马基雅维利主义者,也不能欣赏麦克唐纳,他始终想要找到后者潜藏的动机,隐蔽于后者言行之下那真正的抱负。倘若没有这些的话,塔列朗就会怀疑,怀疑在此背后是否有更为庞大的野心。于是在此情况下两人的合作中,他对麦克唐纳是阴晴不定、喜怒无常的,更多时候则是冷眼相对。 麦克唐纳的野心,也不过是想成为一名的优秀士兵。自然,他思求进取、希望升迁,但是靠的是军功战绩而非阴谋诡计。他刻苦工作;严厉地训练他的士兵,同时也体恤照顾他们;命令下达得清晰明了。他用公认的领导力,而非夸张的措辞与空洞的承诺,赢得了士兵的忠诚。作为将领,与其说他思维敏捷、富有灵感,不如说他贴切实际、缜密思考。相比较之下,他更适合大革命之前那些显得绅士派头的作战。 

     但是大革命爆发后,麦克唐纳选择留在法国并为新政权服务。将近40年之后,谈及为何不像大多数人一样亡命海外时,他写道:“大革命诚然会强迫我离开;但是我结婚了,我的妻子也有很多放不下的事,而且那时她就快生产了。除此之外,就连政治也无法改变我的想法。”【4】然而,还有一个原因,大革命为他展示了一片飞黄腾达的前景。间或无数起落挫折,数年之后,他最终得偿所愿、加封元帅。他是“二十六元帅”中,唯一一个被拿破仑在战场上亲自授予权杖的元帅。


    走向辉煌(1765-1809) 

    Étienne Jacques Joseph Alexandre Mac Donald, capitaine aide de camp en 1792

     虽然拥有苏格兰血统,但麦克唐纳实际上是个法国人,这是因为他的父亲在1746年不得不随“小僭王”逃离苏格兰。尼尔•麦克唐纳来自赫布里底群岛的南尤伊斯特岛,他正是在那里起事支持查尔斯王子,并在卡洛登一役之后与他的远房亲戚,弗拉罗•马克唐纳,帮助王子东躲西藏,他们最后搭上了一艘法国船只离开。一抵达法国,尼尔就被斯图尔特的贵族们拜访,他被安置在色当,并加入了奥格尔维的苏格兰团。他还娶了一名法国军官的女儿,两人先后生育了一个女孩和一名未来的元帅。 1765年11月17日,埃蒂安-雅克-约瑟夫-亚历山大•麦克唐纳(Etienne-Jacques-Joseph-Alexandre Macdonald)在色当出生,他由父亲——其双亲分居两地——在桑塞尔(Sancerre)抚养长大。他原本打算学习神学,但是学校远在巴黎;另一方面荷马对他的影响很大,用他的话说 “我自诩为阿喀琉斯”【5】,因此转而投身行伍。19岁时他就成为了团里的中尉,那时他的团被派遣与荷兰人作战,但是抵达战场时战斗已然结束。失望的麦克唐纳投向了狄龙的爱尔兰团。他刻苦地学习专业知识,同时却广为结交乐手和绘图员;他喜欢艺术、戏剧和音乐,还会演奏小提琴,尽管他并不满意自己的演奏;除此之外,他还学习了舞蹈和击剑。上流社会的风雅生活对他而言充满了魅力。  

     大革命满足了麦克唐纳对战斗的渴求。他于1791年结婚,此时他的事业比他想象中更为戏剧性地起飞。三年内,他从行伍之间的一名无名中尉一跃成为一师之长。在热马普的纷飞战火之中,他镇定自若。他在伯农维尔(Pierre Riel, marquis de Beurnonville)和迪穆里埃将军帐下的参谋中表现优异。在将奥地利人赶出低地国家的战役中,他亦表现活跃。1794年11月,皮舍格吕(Jean-Charles Pichegru)将军提拔麦克唐纳担任师长。皮舍格吕很快被莫罗接替。此时麦克唐纳与这两位的交情是对他大有裨益的,然而这段关系会在八年之后威胁到他的军旅生涯。 

     1794与1795年交接之时,寒风凛冽之中,麦克唐纳在奈梅亨(Nijmegen)率部踏过冰封的瓦尔河(River Waal)。这次突围是十分幸运的。尽管时人后人对此不吝好评,但这次胜利不应当完全归功于麦克唐纳的将才,其中也有好运作用。当时获得“常胜”之名是很有必要的,因为那些来自巴黎的特派员们,总是撇着严苛挑剔的眼神给失败与变节、背叛划上等号。麦克唐纳没有功夫费在这种野蛮的政治斗争上,他痛恨那些由于政治监视而引起的猜忌以及没完没了的后续事件,他称这段时间为“身陷危机的革命中最要命的时段”。他并不热衷于搞政治斗争,同样鄙视那些大行其道之人。所以在计划继续挺进荷兰的情况下,没有过多的干扰无意是件好事。 

     接下来的时间里,他向瓦尔赫伦岛(Walcheren)进军,其间却染恙发烧;之后则转向莱茵兰行动,而后又退回荷兰。1798年7月,麦克唐纳接替圣西尔在罗马的指挥官职务。他以主动进攻的姿态镇压了那不勒斯叛军,并以少胜多。他十分唾弃叛军的懦弱与凶残;回想与叛军谈判、交换俘虏时,他说:“对付这些人我宁愿用阴谋解决,而非光明正大的对阵”。【6】数年之后,当麦克唐纳听到让他带领那不勒斯军队时,他引以为耻。 此前,他都能与上级保持良好关系,但是眼下他却与尚皮奥内(Championnet)将军搞僵了,前者视后者为腹怀妒忌的无才庸人;另一方面,尚皮奥内认为麦克唐纳轻率鲁莽且特立独行,并在之后的战役中公开指责他。两人的纷争不断,直到督政府声明支持麦克唐纳,并授予他那不勒斯军团的指挥权。 

     麦克唐纳初获指挥大权之时,形势并不乐观。屋漏偏逢连夜雨,放眼北意大利,法国不仅要面对俄奥联军,还要应付遍地而起的叛乱。麦克唐纳奉命率部北上与莫罗所率的意大利军团合流。他不得不回击四面而来的挑战,在1799年6月攻克摩德纳(Modena)之后,险些被奥军骑兵所杀。马刀砍伤了他的头部和手。五天之后,苏沃洛夫和梅拉斯麾下的俄奥联军沿着特雷比亚河,与仍未伤愈的麦克唐纳及其所部激战三天并取得大胜。麦克唐纳认为维克托的迟缓行动使他身陷险境。他向维克多坦白了自己的想法,并始终无法释怀。 

     率军辗转波折之中,麦克唐纳的个人收藏品损失殆尽,绘画、大理石雕像、伊特鲁立亚花瓶以及庞培的壁画,均在前往热那亚和法国的途中遗失。这些都是无价之宝,但按麦克唐纳之言,其中没有一样是劫掠所得;部分是他出资购买所得,另一些则是合理合法的赠礼,更多的则是法国政府作为犒劳而分配的,他说:“回首我的军旅生涯,我无需为此或是别的什么而脸红羞愧。”【7】 

     回到巴黎,麦克唐纳发现督政府摇摇欲坠,首都上下人心攒动。他自称曾提出过要领导起义,这个建议也曾向莫罗将军提出但是被回绝了。之后拿破仑从埃及归来、登陆本土,接着不出所料,麦克唐纳已经同约瑟芬以及波拿巴家族其他成员定下友好协议。雾月十八日,在推翻督政府统治的政变中,他帮助拿破仑控制凡尔赛、进军圣克劳德,使后者夺取了政权。 

     作为回报,麦克唐纳获得了一支在莱茵兰的军团的指挥权,他随后被调往指挥格里桑斯军团。1800年12月,他率部进行了一次史诗进军,他们取道位于科莫湖(Lake Como)北边的斯普卢加山口(Splügen Pass),越过阿尔卑斯山。肃杀严寒与轰然雪崩一道埋葬了数百人以及100多头马匹骡子,这是当年的行动中最为令人绝望的时候。当时麦克唐纳的参谋之一,迪马伯爵马蒂厄(Count Mathieu Dumas)叙述了当时的情景: 

    “在此艰难困顿之际,麦克唐纳将军的观察细致准确,而能当机立断,表现出了非凡的胆魄和坚韧的品质。多处雪崩切断了行进路线,向导声称仅剩死路一条。积雪一如高墙,高墙之下则沉睡着众多罹难的将士。麦克唐纳将军则与向导一同在其中探明路径、清出通道。”【8】 

     新年伊始的最初几天内,这支部队通过了山口并进抵阿迪杰山谷,并在波扎若(Bolzano)和特兰托击退了奥军。这期间并没有过多的战斗,因为恶劣天气比奥地利人厉害多了。彼时麦克唐纳距初次战斗,已然过去八年有余。 之后,他首次作为全权公使被派到丹麦的朝廷中。而他深知自己无法胜任外交官,并花费了大量的时间用以请求返回部队。直到亚眠和约生效后,他的请求才得以重视。

     1803年,皮舍格吕和莫罗,他的前任首长及友人们,被控叛国罪。麦克唐纳本人也被卷入其中。他认为这些事端是外交部长塔列朗暗中策划的。谈及辞任外交官的经过,麦克唐纳对塔列朗报以些许激烈的言辞:“我知道他在第一执政那里极力诋毁我,使得第一执政疏远了我,他说我会挑战第一执政的权威。”【9】 

     叛国案中,没有对麦克唐纳不利的证据。之后,他引退前往新近获得的庄园,致力于地产管理以及他的家庭。庄园位于布尔日(Bourges) 附近的库勒塞尓-勒-里奥(Courcelles-le-Roi)。麦克唐纳的首位妻子于1797年离世,留下了两个女儿。1802年,他与茹贝尔将军的遗孀再婚,并育有一女。但是这位妻子在结婚两年之后便去世了。麦克唐纳的家庭生活不比职业生涯如意。 

     他知道富歇的探子们在盯着他,于是低调行事,避免引人注目。1804年,首批18位元帅公之于众时,麦克唐纳并没有位列其中,对此他有些许黯然忧伤,但是触动并不是很大。他发觉最困难的事,是坐在自己的乡村寓所,获知他的老战友在乌尔姆、奥斯特里茨、耶拿和弗里德兰凯旋而归,“从军的激情,再次被如雨后春笋般的胜利所燃起。”要不是1809年3月底大军的召唤降临,他那时想必已经快要放弃希望。 

     法军的手脚被束缚在西班牙,多瑙河以及北意大利,十分缺乏富有经验的指挥官。麦克唐纳被调往意大利军团,而这支军团的指挥官是拿破仑的继子,毫无经验的欧仁•博阿尔内亲王。历史学家梯也尔曾如是记载道: 

    麦克唐纳,最勇猛无畏者的一员,军中的荣光。他历经战斗且老道镇定,颇得军心,但是却被置于监视之下。一些将领对其人的到来报以不满,因为他们看见一只结实的手行将缚住自己……但是麦克唐纳可怠慢不得,很快他便取信于人……另一方面,欧仁亲王为人谦逊,与麦克唐纳有共同之处。在重要的场合,前者从不懈于咨询后者的意见,并且总是乐于接受采纳。【11】 

    麦克唐纳上任时,奥地利人刚在萨奇里奥(Sacilio)击败了欧仁。初临战场的欧仁欣喜于麦克唐纳所给予的坚定支持。很快他们就成为朋友,并且时常形影不离。很明显,决定性的会战将会在多瑙河畔打响,而交战双方皆深谙兵贵神速。麦克唐纳在《回忆录》中声称,三天之内他的部队横跨60里格从而到达目的地——这意味着在盛夏的炎热之下,麦克唐纳所部平均每天行军超过43英里。倘若这个数据可信,即便用法军的标准去衡量,这在当时也是一次史诗般宏伟的进军。然而纵观麦克唐纳的整个生涯,这次努力确保了他能够在瓦格纳姆的战场上现身。有关瓦格纳姆一役的经过,以及麦克唐纳受封元帅权杖将会在后文详述。


    巅峰之后(1809-1840) 

    Mac Donald, duc de Tarente, maréchal de France (1765-1840)

     离瓦格纳姆一役已过去了五周,在皇帝的生日那天,麦克唐纳被封为塔兰托公爵,并得到60000法郎的年俸。 

     1810年4月,他奉命前往指挥加泰罗尼亚军团,对此他却并不乐意:“我强烈反对在西班牙付诸武力的行为。我所针对的是一种非道义的、引起侵略战争的东西,用高层的话来说就是政策。就算如此,当地贵族与人民的顽强抵抗将会挫败我们的努力,打赢这场战争。”【12】 麦克唐纳接替的是实施高压政策的奥热罗。他尝试以一种温和的方式治理辖区,但是西班牙人并不吃这一套。和其他很多人一样,他痛恨这段在西班牙的时间,不过在1811年7月他如释重负般的回到了巴黎,尽管当时痛风发作的相当厉害以至于他不得不拄着拐杖行走。 

     1812年俄罗斯战役中,麦克唐纳有幸能分享全部荣耀。他负责通过夺取波罗的海沿岸诸省份,从而拱卫法军主力部队的左翼。他所率领的第十军,主要由普鲁士人构成;也有波兰人、巴伐利亚人和威斯特法利亚人被收编其中;麦克唐纳身边只有指挥部的参谋是法国人。直到那年12月中旬,这支部队过着相对安宁舒服的日子。随着“大军团”在撤出莫斯科的路上渐趋覆灭,第十军被要求从里加后撤至太尔希特。麦克唐纳则继续前进在聂曼河上搭建浮桥。在那里他等待由约克(Yorck)将军率领的17000人。经过五天焦急的等待后,他得到消息,约克单独与俄军媾和。此时由于战局突变,普鲁士的民族主义开始复苏。麦克唐纳描述这件事时,合乎情理地夸张了言辞,他说:“这简直是从古至今、空前绝后的背叛。”【13】他指挥了一次迅捷的撤退战,并和奈伊在哥尼斯堡汇合。麦克唐纳认为法军现在得从波兰和普鲁士中全面抽身而出,这番言论有可能传到了拿破仑耳中,因为麦克唐纳抵达巴黎时遭到了冷漠的接待。 

     1813年的德意志战役,其中麦克唐纳自始至终表现活跃。五月的卢岑之战,他率领同样是不同国籍组成的第十一军,强行打退了敌人。两星期之后,这支部队在包岑参加战斗。8月末,他的部队得到了75000人的兵力增援,但是却被布吕歇尔的西里西亚军团重创险些溃不成军。那时的麦克唐纳,血液中流淌着不可压抑的冲动,他意图率部强行渡过卡茨巴赫(Katzbach)河。然而此刻天降暴雨,使得渡河成为空谈,而士兵们的火药受潮严重无法使用。布吕歇尔见此良机,展开了一波强大的骑兵攻势,于是第十一军的撤退便演变成了溃败。普军大开杀戒,法军死伤人数超过13000人,而更多的人则被湍急的河水卷走。而布吕歇尔则俘虏了13000人外加100门加农炮。这是麦克唐纳职业生涯中最为惨痛的一次失败。在《回忆录》中,引咎自责之际,他认为天气和属下的失职也是惨败的原因。马尔博男爵在此战中是麦克唐纳军官之一,他如是写道: 

    麦克唐纳元帅从战略角度上低估了这场不能挽救的灾难,尽管士气低落,但是他以坦率的自我检讨保住了军队对他的尊重。第二天,他召集所有的将军与团长,请求我们维持军心。他说,这场战斗中每一位将士都忠于职守、尽职尽责,而这场战斗的损失与他人无关,完全是他自己咎由自取……面对这样高尚的忏悔,我们不忍心横加指责,在后撤到易北河的期间,军中每一个人都尽最大的可能为军队的安全出力。【14】 

    马尔博欣赏麦克唐纳,但是他认为,对于后者而言卡茨巴赫河一战的军队过于庞大,同时 “他在战略上放不开手脚又专断独行。战前他说他能制定出一个稳妥胜利的计划,但是他应该随机应变,然而他做出改变时却太迟了以致无力回天。”【15】 

     10月,麦克唐纳及其所部在“民族会战”中全身而退。面对人数占优的敌方接连不断的进攻,这支部队以良好军纪向莱比锡撤退,接着他们在城中的街巷里展开了一场顽强的后卫战。麦克唐纳为身边的混乱所震惊:血战正酣之时萨克森与黑森军队的倒戈,奥热罗部毫无征兆的撤退,无力掩护穿过埃斯尔特的后撤部队。麦克唐纳在此情况下不得不在弹雨中游泳过河,他的耳畔充盈溺水士兵的哭喊声。当他浑身浸湿地抵达拿破仑的指挥部,只感到心头上的疲惫与愤怒纠缠一处、分辨不能。 

     接下来的几个月,行军、战斗和争吵被拧在一块。麦克唐纳视自己之于拿破仑一如肯特之于李尔王,他忠诚可靠,并敢于指出主人的错谬之处。麦克唐纳与拿破仑在战术、战略以及政治问题上持不同的看法。每当他们争论起来,麦克唐纳总说,倘若人人都能如此进谏,那么皇帝的参谋们会惊讶地发现没有活干。但每当讨论结束,他总是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区完成命令——即便在最后的几个星期,他的身体行将崩溃,仍不懈怠于此。 

     回顾1814年3月,麦克唐纳是依旧在皇帝身边的得力元帅之一。这时哥萨克已进驻巴黎,而拿破仑在兵力劣势的情况下仍想战斗。当时枫丹白露上演着各式各样的剧目,但是毫无疑问的是,是麦克唐纳和奈伊领衔主演了逼宫皇帝的一幕。当元帅们众心一致在皇帝面前立定时,麦克唐纳对他说:“我们已下定决心结束这一切。”于是皇帝退让了,同意退位。 

     皇帝指定了三个人前去谈判退位条款,他们是奈伊元帅、科兰古将军和麦克唐纳。谈判组需要对付沙皇亚历山大一世。外交老练的科兰古与正直坦率的麦克唐纳,沙皇对这两人的组合印象深刻。曾在莫斯科担任两年大使的科兰古同样牢牢记住了麦克唐纳: 

     要不是他,要不是他的言辞赢得了沙皇的敬意,我真不知道皇上的命运将会如何多舛,元帅能够拿什么确保皇帝陛下的安全。因为除了塔兰托公爵和我,陛下在巴黎举目无亲、孤立无助。对于那些偏信阿谀奉承者的诸侯王公们而言,这样的情形有助于他们反思。对于麦克唐纳和我来说,由于我们各自的能力,自然是两个最不为皇帝宠幸的人,皇上也很少降恩我等,但我们依旧不断直言进谏。【16】 

     最终,拿破仑此时意识到了麦克唐纳的价值。4月11日,他对博塞(Bausset)说:“麦克唐纳是一名勇敢而纯粹的战士……直到沦落如此境地,我才觉察到他那高尚可贵的人格。”【17】 两天之后,条约签订,麦克唐纳前去向皇帝告别。那是一个早晨,之前拿破仑曾试图吞金自尽。《回忆录》中,麦克唐纳仅提到了他发现皇帝心不在焉、疏于礼仪,面色“黄里透青”。最后拿破仑振作精神,向麦克唐纳表示了歉意,当他感激这位元帅时,想要答谢他已经不太可能了。麦克唐纳则表示他的行为是“完全公正”的。拿破仑对此表示理解,并且唤人取来一把剑,这是他从马穆鲁克的头领穆拉德贝伊(译者注:贝伊,Bey,总督之意)那里赢得的战利品,现在赠与麦克唐纳。末了,二人拥抱告别,这是他们最后一次相见。 

     在波旁复辟期间,麦克唐纳以顾问的身份服务于路易十八。他坦率地反对大多数保王党的所作所为,这令国王给他取了一个绰号“直言者”,而后者以此为豪。尽管如此,当拿破仑从厄尔巴岛卷土归来之际,他并没有转而反对波旁。他赶至里昂并用尽浑身解数劝说军队阻止拿破仑北上。无功而返后,他护送国王出逃国境线到达安全地带。回到巴黎后,他并没有响应拿破仑的召唤——他想解甲归田,回到他的庄园,然而痛风的剧烈发作使他不得不逗留首都,直至拿破仑之绝唱曲终。 

     国王归来之后,麦克唐纳被任命为荣誉军团的首席名誉团长。他拒绝了战争部秘书的职务,但是愿意从达武手中临时接管卢瓦尔军团,这实际上也就是负责遣散安置“大军团”最后的战士。这是一项悲伤而又敏感的任务,他尝试尽可能地抚平军中老战友因百日而留下伤口。一批在滑铁卢为拿破仑而战的高级军官在他的帮助下免于拘捕。这是他最后的军事指挥。在麦克唐纳最后的岁月里,专心于他的乡村庄园、他的孩子以及作为名誉团长的职责。 【译者注:麦克唐纳的《回忆录》最后几个篇章着重描述了百日之后的事情,有兴趣的同学可以去找来看看】

     1821年,麦克唐纳迎来了第三次婚姻,三年过后他的儿子亚历山大出生了,这是未来的第二任塔兰托公爵。得子的喜悦很快地被1825年他的妻子的过世所取代。这年夏天,他来到父亲在赫布里底群岛的家,追忆逝水年华之余,匆忙间开始着手撰写《回忆录》。回忆录的字里行间流出涓涓细流,最终汇成麦克唐纳的形象:了无心机、缺乏幽默、坦荡正气、一丝不苟——这是一个值得尊敬的人。中等身材的他,身段优雅强壮;尽管为反复的痛风所扰,但是总体而言依旧健康。1840年,麦克唐纳在位于库尔勒斯-勒-里奥的私人庄园中离世,享年75岁。

    封帅之役:瓦格拉姆会战(1809年7月5日-6日) 

    瓦格拉姆会战

     维也纳的东边便是多瑙河,这段流域的河道蜿蜒曲折,其间还坐落着众多岛屿,也有不少运河与其交织。在它的北岸,坐落着一片名叫马希费尔德(Marchfeld)的广袤沃野;再向北边望去,一处丘陵地带连亘约6英里,坐北朝南地俯瞰着马希费尔德。从维也纳的碉堡群中便可以窥视到这块土地。在1809年夏季的两个礼拜内,两场规模庞大且惨烈血腥的会战就在此地打响。 

     五月中旬,拿破仑已经夺取了维也纳,并在多瑙河南畔以及一座为森林覆盖的大岛,洛鲍岛处集结了部队。5月21日,未经周密详细的勘察计划,拿破仑率军从洛鲍岛通过浮桥渡河展开攻势。奥军则由他们最好的将军卡尔大公所指挥;在1806年蒙受耻辱后,他们的战斗力颇为见长。这时奥军以人数优势,趁法军半渡而击之;同时奥军在河流上游放下原木和漂浮的残渣废料,使其顺流而下冲击浮桥。接着两军以阿斯佩恩与埃斯林这两个村庄为中心,展开了为时2天的激烈交战。在战损超过20000人的情况下,法军退回了洛鲍岛。拿破仑在阿斯佩恩-埃斯林会战中第一次被真正击败。幸运的是奥军并没有乘胜追击,拿破仑也有时间调整军势。 

     接下来的几个星期,拿破仑招来了增援,而其中就包括麦克唐纳的意大利军团。拿破仑煞费苦心地让奥地利人以为他的下一波攻势将重蹈覆辙。时机一到,工兵就在树木的掩护下,立即将预先准备的桥梁架设起来。行动指令的细节要求军队应趁着夜色渡河,只不过不是从洛鲍岛的北岸,而是从东岸渡河——毫无准备的奥军在此处的设防较为薄弱。 

     一切都按计划进行。7月4日,历经三天的马拉松行军后,麦克唐纳的军团已抵达洛鲍岛的南岸。当晚他们在一片暴风骤雨之中横穿洛鲍岛。风雨过后的第一缕光线溢出云层之时,该部便已登陆马希费尔德。 

     拿破仑即将面对的战斗,将会是有史以来规模最大的会战。法军集结了154000人与554门火炮,奥军则拥兵142000人与480门火炮。尽管数量上拿破仑略微占有优势,但是他明白这样的局势,将会随时被约翰大公麾下13000人的部队所打破。 

     法军向北方、西方挺进。达武被部署在右翼;马塞纳的部队则在左翼负责将奥地利的守军从阿斯佩恩-埃斯林一线逐出。其他部队则被部署在这两支部队之间,其中包括意大利军团。下午的晚些时候,法军形成了一个紧凑的半圆形的阵型。马塞纳在最左翼;贝尔纳多特率领萨克森人与欧仁军团一道在阵线中央,面对瓦格拉姆高地;乌迪诺和达武则在处于右翼的格拉岑多夫(Glinzendorf)。 

     匆忙之间,为数超过90000人的奥军主力进入了阵地,该阵地位于瓦格纳姆和马克格拉夫诺伊锡德尔(Markgrafneusiedl)的高地之上。高地之下,流淌着一条叫做鲁斯巴赫(Russbach)的溪流。它的水位较浅,对于步兵来说易于渡过,但是其湿软的两岸不利于骑兵与炮兵行动。 

     约翰大公的行踪依旧困扰着拿破仑,他决心在人数优势时击破敌军。于是一波越过鲁斯巴赫的攻势就此展开。麦克唐纳部负责进攻高地,而奥地利人则在上面居高临下据守此处;此时已经是下午7点,仰视高地,目力所及之处一片昏暗。进攻依旧进行着,但是部队队形已被打的零散不整。麦克唐纳持剑徒步,率军淌过溪水,部队很快便在瓦格纳姆高地的东边集结。但是他们发现自己已暴露在卡尔大公组织的强大火力网之中,这时奥军从三面开火。弹如雨下,法军渐渐地站不住脚、向后撤退。此时天色已暗,法军在一片仓皇之中甚至相互射击误伤友军。于是撤退便演变成了溃退。麦克唐纳竭力维持军心,但是他的士兵依旧争先恐后地奔下高地,返回溪流的另一侧;有的甚至还想继续逃跑,直到近卫军的刺刀迎面而来,这才停下脚步。 

     看到奥军没乘胜追击的企图,麦克唐纳松了一口气:“小股的骑兵中队就能让我们完蛋,而且此时夜幕降临、难以观察,我们当时以为奥军全军一定在后头追杀,不过事实与想象截然不同。”【17】借着暮色,他重整了自己的部队。 

     7月6日破晓时分,奥军突袭了拿破仑的右翼,但这不过是声东击西之策,卡公之意不在右而在法军之左也,就此便可将鹰旗隔断在河流两岸并威胁后方。贝尔纳多特在夜间擅自撤出阿德克拉(Aderklaa)村,这一离奇行动则更助奥军一臂之力。拿破仑得知后暴怒不已。接着围绕着这个村庄,两军鏖战不止。贝尔纳多特所部的萨克森人被击溃,同时马塞纳部上前进入阵地稳定局势。 

     前晚重整了部队的麦克唐纳此时也准备就绪,他指挥军队以弧形的路线朝西行进,支援四面受敌的战友。另一方面,皇帝确认了奥军已经越过河流向南继续推进,此举威胁了法军渡河。千钧一发之际,他奋起反击。在阵线中央他调集了112门火炮,一时间怒火天降,以雷霆万钧之势打乱了奥军的阵型;得到火力掩护的骑兵随即反复冲杀奥军,马塞纳得以在河畔一带恢复阵线。在另一翼,乌迪诺和达武稳扎稳打、步步逼近。战局至此,只需一记重拳,胜负立判。 

     间不容发之刻,麦克唐纳证明了他的卓越能力不愧于指挥官一职。他精于行军操练,而对于军团的编队及其改进也不含糊: 

    我因而将四个营以两排横队的姿态部署在队伍最前端,其后则有另外的四个同样阵型的营跟随,他们将加速行进;同时炮兵予以火力压制,我手上的两个师将紧随其后以攻击纵队的姿态前进。之前推进如故的奥军看到我们便停下脚步、举枪开火,瞬间我方大量战士应声倒下。相应地,队形开始松散,我带领部队上前维持密集阵型,就像操练时一样。【19】  

     

     

    瓦格拉姆中麦克唐纳的大方阵,灵活巧妙地结合了横队与纵队(图片出处见蓝字)

     在这个好似个巨大楔子的方阵之中,麦克唐纳投入了8000人。一波骑兵袭来,却如同潮水打在礁石上般消散。接着法军上好了刺刀,有序地稳步向前。在方阵前头的8个营,每个营都是两排横队的队形;他们身后,右侧有九个组成了纵队的营,在左侧则有四个同样队形的。每侧都能防御骑兵。方阵末端还有超过三个步兵营压阵,承担后卫任务。 

     历史学家F•洛兰•彼得(F. Loraine Petre)认为,这种密集队形是必需的,因为部队当中大多是动员兵:“倘若在耶拿或者奥斯特里茨,用这样的队形进攻只不过是徒劳浪费兵力;但是在瓦格纳姆,这种拥有庞大人数的密集队形,对处在不断打击下的部队而言不啻为维持实力的唯一方法。”【20】法军为此付出的代价高昂,但收效甚好。时值当午,他们大汗淋漓,一边咒骂着似火骄阳,而同时身边不断有战友倒下。尽管眼下伤亡惨重,在前晚的混乱中也战损颇多,麦克唐纳的部队如磐石般以密集队形挺进。见此壮举,拿破仑不止一次高呼:“多么勇敢的战士啊!”(Quel brave hommel!)【21】 

     麦克唐纳恼火于骑兵指挥官为何不趁机冲锋,如此一来,奥军必然崩溃。但是他的请求从未被重视。很快前线部队锐减至1500人,这时候他招来了后续部队,再一次发起攻势。下午三时,麦克唐纳部夺取了叙森布尔(Süssenbrünn)村。 

     卡尔大公意识到胜利正从指间流逝,不久他便鸣金收兵。麦克唐纳对此并不知情,然而他和疲倦的部队在当晚还是做好了战斗准备。拂晓时分,见敌军没有动静,他便派出一支骑兵,随后睡了几个钟头的觉。而皇帝莅临的消息则将他从睡梦唤醒: 

    我看见士兵们正簇拥着向他们道贺胜利的皇帝。他走向我并抱以一个诚挚的拥抱,他说: “从今天开始,让我们成为朋友吧。”“悉听尊便,”我回答道,“直到死亡。”“在这场战役中,自始至终,你表现得十分英勇,给予了朕莫大的帮助。对于昨日的胜利,朕欠你太多。那么,在这块你缔造荣耀的战场之上,朕封你为法兰西的元帅……这是你早就应得的荣誉。”【22】 

    麦克唐纳封帅实乃众望所归。拿破仑的前任私人秘书,布里耶纳(De Bourienne)写道:“有这么一个广泛共识:较之使自己威名远扬,麦克唐纳的伟大更能为皇帝的荣誉增光。”【23】军中很快流传开一段对三位当年新晋元帅的赞歌: 

    法兰西的选择——麦克唐纳, 

    大军的选择——乌迪诺, 

    友谊的选择——马尔蒙。【24】 

     之后,拿破仑在圣赫勒拿岛上对麦克唐纳的评价却不如之前般的褒奖。前者承认后者的勇气和忠诚,但是后者却动作迟缓并且怠职。不仅如此,在拿破仑看来,麦克唐纳最多只能指挥20000人的小型部队,还要加以监督。然而,迪马将军依旧记得1800年那会儿,麦克唐纳接管格劳宾登军团时的情景: 

    当我首次与新司令会面时,就能预见到今后的工作将会何其轻松、愉快。之所以说轻松,是因为他的远见与能力,这使得参谋长除了执行命令的细枝末节外,工作量大为减轻;而指令本身总是周密详细,清晰明了。之所以说愉快,是因为他的正直坦率与军事素养。其素养表现为谈话时令人舒畅的优雅口吻,而交谈内容同是丰富生动、颇具裨益。这一切都能赢得军心、振奋士气。【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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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物图片来自麦克唐纳回忆录及维基,会战示意图来自原书。



    Bataille de Wagram. 6 Juillet 18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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