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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诗 ]
紫 禁
文 / 周龙然
——01——
你碾压600年遗迹的时刻
我再也写不出半句风月。
我的诗笔，和我一样瞬间失语。
一直以来，我关心粮食大蒜猪肉
关心升斗小民所应该关心的
那些朴素的事物
村头草枯草荣，田间麦黄麦青
是我笔下最为常见的场景。
我的诗歌，大多关于爱情
关于轻盈无比的，风花雪月。
欢笑可人，伤怀可人，泪滴可人
连疼痛都美好。
我的人生以及文学
大约都由一些小事构成。
而这一回，你把豪车开进“紫禁”
傲慢碾压古国文明，这件大事
令我的诗笔，无法视而不见。
这个“禁”字，让我禁不住思忖良久。
——02——
我疑惑了。
露，终究是名字还是性格。
露脸，露富，露贵，以及那些
精心设计的品牌露出
全都很容易读懂。
光线，角度，车型，站姿，手位，视野，
以及字斟句酌的简约配文，乃至标点
都显露仔细讲究过后的随意感。
而数百年文化大成的宫殿城池
成为狂野撒欢的背景
才是展露的重点。
当全网沸腾，有种声音说到如果
如果突破规则而不炫耀，大概不致如此
这种假设当然滑稽。
特权路数如果不被高调炫出
这规则，还突破个鸟。
六百年风雨沧桑，历史历历在目。
红墙黛瓦，飞阁流丹
迫人而来的宏伟壮丽
让人顿生敬畏，脚步轻轻。
太和门、熙和门、中和殿
保和殿、永和宫、颐和轩……
中国文化里“和”的气韵
点题了紫禁城和雅的大美。
而我语无伦次的诗歌，于此
不得不极度违和地续上一句：你和车。
——03——
独自去故宫，是许多年前的夏天
没有同伴，没有跟团，也没有导游。
在真正的文化圣地面前
所有人为的讲解，都是多余的。
这里的建筑在说话，亭廊在说话
草木在说话，物件在说话
每一片砖瓦，都是肃穆庄重的表达。
我的寻访有些走马观花
未敢过度深入，未敢过分亲近
只是虔诚地一路凝视，凝视
以简约的游线，完成了夙定的朝圣。
游目所见的每一样事物
全都没有价格只有价值
一城紫禁，承载着历史的重量
矗立着一个国家历史与当代之间
珍贵的文化链接。我确信自己
并不具备逗留与探究的资格
风带不走，云带不走
柳絮残荷都带不走。
我从故宫带走的
除了一纸枯黄彩绘的全景地图
只剩下震撼人心的记忆
清晰而深刻。
——04——
贫穷或许的确会限制想象
但决然不会限制人们对于规则
对于制度对于公序良俗的认知
此时此刻，故宫撒野的舆情仍在发酵
一些细节被爆出，一些关系被撇清
主流媒体持续发问发声
炫耀特权与出卖特权，同样让人愤慨。
与胡锡进所称“那女的”之流
明显不在同一象限的普罗大众
也都在等待一个负责任的交代
都在表达，对于文化遗产严格守护的担忧
而平凡如我，只落得以书生意气
写下这些乏力的诗句，愤而摔笔。
我深知这于事无补也毫无用处
然而对于坏风气的正义挞伐
与形式无关。
我生性善良，但爱憎分明
不是流量IP，不是意见领袖
不仇富，不仇权，也缺少足够声量
但毫无疑问，对于伟大文明的公然挑战
我必须表达十四亿分之一的
个体态度。
2020.1.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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