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渡者

偷渡者

狭长的走廊尽头，昏暗的灯光跳动，泛着翠绿荧光的铜锈随意生长在门上，张狂而内敛。

脚下踩着五千多摄氏度的地核，暗阳却感受不到一丝温热。在这个地方，大概只有冰冷。

暗阳将手掌放到了那个布满灰尘的蓝色小屏幕上，这东西好久不用了，大概有几千年了吧。蓝色的纹路从屏幕上泛起，逐渐形成了一个手掌的形状，紧接着，轰隆隆的巨响无孔不入地侵蚀而来。歇久了的巨人终于站起身，伸了个懒腰。

门开了，裂出一条细微的缝。巨人眯开了眼，好奇地望着眼前这个穿着正装的男人，他的脸上好似是期待，又或是恐惧。巨人看不清，便睁大了眼睛。

暗阳探头朝门里望，办公桌，床，甚至还有厨房。

嘭！嘭！外面突然响起的巨大声响着实将他吓了一大跳。外面应该是在放烟花，他这样安慰自己。作为一个偷渡者，暗阳的心依旧狂跳不止。

在10月31日的晚上放烟花是无可厚非的事情。毕竟，这是一年一度最大的节日，新世界日。大概五千年前的今天，他们搬进了这个新的世界，一个地下的世界。

暗阳走进这个巨大的空间里，环顾四周不知所措。又是一阵隆隆的巨响，门关上了，头顶上亮起淡白色的荧光，充盈着房间的每一个角落。

操作台伫立在中央的位置，偌大的台面上面却只有两个按钮：一个绿色的向上箭头，和一个向下的红色箭头。

暗阳毫不犹豫地按下了绿色的按钮，顿时，房间开始缓缓向上移动。绳索与岩壁摩擦发出尖锐的鸣叫，在他的胸膛里久久回荡。

这是一个巨型的电梯，这是一条快被遗忘的路。

向上走，这是暗阳三十年的生命里仅有的心愿。五千多年前的第四次世界大战，作为战败方，五亿人被战胜方胁迫搬进了地下。这是一段屈辱的历史，这是一个暗无天日的世界。

地心人从地核获取能量维持生计，并渐渐建立了统一的政权。偷渡，是这个国家最严重的罪行，也是最不可能完成的罪行。

只有一部电梯可以通往地表世界，只有总统拥有使用它的权力，还是在经过议会授权后。

二十分钟之前，暗阳成为了这个国家的总统。依照惯例，他在新世界日这天，站在黑黄白三色旗下宣誓：“......竭尽全力，恪守、维护和捍卫合众国宪法。”话音刚落，暗阳便将喧闹的人群抛在身后，走向了那个早已熟记于心的方向。

电梯还在上升，重力加速度将他牢牢地压在地上，站不起身子。没有议会的授权，这属于偷渡行为，暗阳心里很清楚这一点，但他等不了更长的时间了。

十个小时的旅程，虽不长，却足以让人感到孤寂。暗阳回想起小时候看的历史课本，那段屈辱的历史是他永远无法抹去的记忆，地表人曾是他睡梦中的恶魔，挥之不去。

电梯猛得骤停，墙壁破出一个大洞，一个泛着青光的巨型电钻飞出来，砸到电梯里昂贵的大理石地板上。暗阳蜷曲在墙角，远远看着这一切的发生，决定静观其变。

一个小人从电钻上面钻出来，身材瘦小，像是营养不良。他冒着乌黑的眼睛盯着暗阳，看得他心里一阵发毛。

“你是谁，是来抓我的吗？”一个沙哑的声音从他那已不太健全的发音器官发出。

“我是暗阳，地心合众国的总统，你是谁？”

“地心合众国，你们是生活在地下吗？”他显得有些惊讶，警觉地从身后掏出枪指着暗阳。

“对啊，你，是生活在地上吗？”暗阳看着眼前的小人儿，却始终和梦中的恶魔无法联系在一起。

“地心人，杀无赦！”

枪声猛得响起，暗阳翻滚着躲过了这颗凶猛的枪子儿。沙发成为了他暂时的掩体，地表人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的呢？暗阳的大脑疯狂的运转着。

“偷渡者！”

枪声突然停止了。暗阳绕过他的身后，找准时机，将枪抢到了手里，把这个发狂的人逼近了墙角。

“呸！”一口吐沫当正喷到暗阳脸上。

地表人果然都是一些蛮横不讲理之人，暗阳将枪比到他的额头，擦了擦脸颊上散发恶臭的吐沫。

“你是地表世界的偷渡者吧，很难想象，生活在极乐的地表世界的人，怎么会想偷渡到阴暗的地心世界的呢？”暗阳直视着他的双眼，咬着牙缝说道，“你们都把我们逼到地下了，还想怎样？”

“哈哈哈哈哈哈！”他竟然大笑起来，这笑声在电梯里回荡，催生出无数的鸡皮疙瘩。

“你笑什么！”暗阳心里发慌，提高了音量。

“我们把你们逼到地下，哈哈哈！”他笑得还没停下，仿佛听到了这世界上最大的笑话。

“你到底在笑什么！”

“你知道第四次世界大战吗？”

“知道啊，我们战败，被赶到了地下。”

“这是谁告诉你的？”

“连小学生都知道好么？这是历史书上写的。”

“历史书，哈哈哈哈哈哈！”他又开始笑了。

暗阳一个拳头砸到了肚皮上，这种笑声他这辈子都不会想要听到了。

“第四次世界大战，全面的核战争彻底摧毁了地表的生态环境，臭氧层被完全破坏。”

“你们才是战胜方，来到地心建立了新的世界，将作为战败方的我们留在地表等死。”

暗阳张大了嘴，久久说不出话。

“那你们怎么知道你们的历史没有在骗人呢？”

“我不知道。”他摇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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