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天在学习李筠老师的西方史纲五十讲,很是精彩,从古希腊到罗马帝国,西方在这些年代也算是盛极一时,可有一个问题不仅要问,西方也不缺乏诸如凯撒、屋大伟之辈的英才,乃至后来的拿破仑,可纵观整个西方历史,大一统的局面出现的很少。这种东西方的差别到底在哪里,为什么中国能够维持一个大一统的帝国。
第一方面、统治成本
维持大一统的关键,是军事和财政逻辑。关键就要看帝国中央政府是否能够低成本地从社会上汲取财政资源,而财政资源是军事能力的基础。
如果能够低成本大规模汲取资源,超过某个门槛之后,中央政府就可以碾压任何区域性的反抗力量。
中国和欧洲相比,就是在这里分岔了。
中国的中原地区有着世界上最大的连续成片的农耕地区,人口与财富总量的汇聚规模,在古代世界堪称独一无二。欧洲就不一样了,跟中国相比,地理很破碎,人口密度也小得多。
结果是,中国这边,中央政府征税成本低,税基的规模也大,地形结构又有利于大规模作战而不利于割据;欧洲那边,中央政府征税成本高,税基的规模也不大,地形结构又有利于割据。
于是,中国这边维持大一统的难度就很小,欧洲维持大一统的难度就很大。
中国这边,自从秦朝以后,即便分裂了,也还能回到大一统;宋代之后,由于社会结构变成了平民社会,朝廷从社会汲取资源的能力变得更强,就再也没有过长期的分裂时期,一个大一统帝国崩溃了,取代它的不是大分裂,而是另一个大一统帝国。
欧洲那边,在罗马帝国分裂之后,就再也没能统一起来,个别强人短暂地做到了,比如中世纪的查理曼大帝、近代的拿破仑和希特勒,也根本压制不住区域性的反抗力量,很快大一统就会瓦解掉。
以上就是西欧为何没能走向大一统的内在机理。
第二方面、地理因素
欧洲的统一进程,进展到法国这种规模基本就到头了,没有能够像中国一样走向更大规模的统一,原因又与前面说的欧洲的税基小、地理破碎这俩特征相关了。
实际上,一个国家的统治规模究竟能有多大,有一个基本约束条件,就是规模收益与管理成本之间的均衡。公司的扩张规模也是同一个逻辑。
这均衡是啥意思呢?简单来说,国家/公司的规模扩大,会因为规模效应而带来更多收益,可称其为规模收益;但是规模的扩大有个代价,就是管理成本会上升。
在规模扩张的初期,规模收益大于管理成本,扩张到一定程度,规模收益与管理成本达成均衡,此时就进入到了最佳规模。如果继续扩张,规模收益无法覆盖管理成本,最终多半是会坍缩回来。我们看到历史上殖民帝国的瓦解,突破了这个均衡点,也是瓦解的原因之一。
欧洲的地理破碎性,使得其管理成本的上升速度比中国快,规模收益增长率的下降速度也比中国快,因此,其均衡点就是一个远远小于中国的最佳规模。
所以欧洲国家在近代的统一,在中国标准看来,觉得还是像分裂状态,但如果按欧洲中世纪标准来看,那绝对是统一。
第三方面、文字因素
中国不允许一般人随意解释字义的,这是事关国家文字统一、国家结构稳固的大事。这种努力一直持续到现在。建国后,编订《新华字典》、《现代汉语词典》,国家颁发《简化字方案》,这不仅是文化建设的一部分,这就是政权建设的一部分,这是中国特有的现象。
所以,不是说中国有了方块字,就有了统一的文字。正好相反,几千年来,中国的古人是靠不断规范文字的努力,才维持了方块字的统一性。
在农耕时代,在基层社会,是不需要文字的。真正需要文字的,就是国家。文字是国家的神经系统。你是大国,你就需要整合社会,需要治理基层,这就要有精细的官僚组织。而官僚组织能运转的前提,是有统一的政令,能上传下达,能跨越时间积累治理的经验。没有文字这个载体,一切就无从谈起了。
所以,世界范围内,只要是建立一个大一统大国,必须得有文字。否则最多就只是一个部落。而欧洲基本上就是无数方言文字组成的部落,在想象层面无法达到大一统。
第四方面、意识层面
欧洲中世纪的时候,书上的文字都是拉丁文。这和中国古代的书同文是差不多的。
结果就是一旦某个地方出现了精英,利用当地的方言创造出了伟大的作品,这种方言,就很难再消失了,操这种方言的人,隐隐然就会出现要独立,要成立主权国家的倾向。而这种方言,就会成为未来这个主权国家的官方语言。
莎士比亚对英语,普希金对俄语的贡献就在于此。更典型的例子是马丁路德。德语原本只是一种不登大雅之堂的中欧地区的方言。马丁路德用这种方言翻译了圣经,统一甚至可以说就此创造了标准化的德语和德文。
各有各的语言,各有各的精神领袖,这就注定了西方各国在根本的意识层面根本无法达到融合的大一统。
最后,正如李筠老师所说,西方的历史就像一个多米诺骨牌,一个推动一个,接次前行,后者都是在前者的尸体上再次生长,每次都是一个鲜活的个体,大一统注定不能持久。在此对我们祖先的伟大智慧五体投地,是一代代的先贤让我们拥有了一个大一统的帝国,才有今天中国的再次崛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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