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惊雷过后,漂浮在夜空中的尘埃,连同整个城市的喧闹声,像似受春雨洗过的一样,一下子宁静了下来。
连一文坐在客厅内,食指与中指之间夹着的香烟,已经燃成了一截欲坠的烟灰,却始终没有抽上一口。
已经有些日子了,老是失眠、头痛、心慌,还四肢乏力,好不容易睡着了,又常常被噩梦惊醒。之前他也找了几个医生诊断过,但好像都不对症。
其实,往前数十五年,他还不是局长的时间,自己也是一名医生,授业恩师是本地一位德高望重的老中医。
客厅里的落地钟滴答滴答的响着,秒针与分针在数字“12”处,一齐赶上了时针,随即“当啷”一声响。
连一文好像被这突兀的响声惊着了,他身子一震,继而又慢慢了缓过神来。
他将燃了大半的香烟丢进烟灰缸里,使劲地来回揉搓几下,起身,来回在客厅里不停地踱步。
他不相信那些医生给他的诊断,他觉得应该好好地向师傅问问诊,师傅的方子也许能根治他的病症。自从父母离世后,师傅是他最信任的人。
于是,连一文踱回沙发前,坐下。他提起固定电话,刚拨了几个数字却又将话柄放下。
都这个点儿了,师傅该休息了吧。他心想。
连一文将双肘支在茶几上,十指相扣顶住额头,左右的拇指顺势放在两边太阳穴上,不停地按摩着。
不行,我必须向师傅求教,不然我非被这莫名的病症拖垮不可。连一文定了定神,最终还是拨通了师傅家的电话。
“师傅,您睡了吗?”连一文用十分恭敬的话语问道。
他已经很久没有用这种语气和别人说话了,这么多年,他早就习惯了别人对自己的恭敬。
“是一文。”十多年没有联系,师傅还是一下子听出了他的声音。
“是的师傅,我大半夜打扰您了。”连一文一时竟不知道如何开口。
“有十多年没有见你了,当领导了,一定很忙吧?”师傅关切地问他。
连一文突然感到一丝莫名的感动,“师傅,我最近失眠、头痛,还多梦、心慌,已经很长一段时间了。”
“卫生局长不好当,前些时我在电视上看到你,额头上都有皱纹喽。”师傅的话让他很亲切。
“这段时间,我也找了几个医生看了看,他们有的说我神经衰弱,有的说我八成是焦虑症,还有医生说我恐怕是患上了肾阳虚。”说完,连一文不禁苦笑了一声。
“上一次,你的一个小师弟开了一个诊所,说要去你单位看望你,被我拦了下来,我说看望师兄可以,但要是托他办事儿行方便的话,就算了。”师傅笑着对连一文说。
“师傅,我感觉他们的诊断都不对。”连一文不禁瞟了一眼客厅角落里的密码箱,“师傅,我大半夜打电话给您,就是想让您给我开个方子。”
连一文的眼睛一直盯着那个密码箱,此时他觉得偌大一个客厅,不!是偌大一个世界里,居然找不到一个可以放置箱子的地方。
“我还教训你那师弟,决不能拿糖衣炮弹腐蚀你,社会上诱惑多,你一定要谨慎些。”
“师傅,我真的是病了。”
“一文,你自己本身就是医生,自己的病情只有自己清楚,该开什么方子,哪个方子对症,你心里应该有数。”师傅说。
“师傅,这么多年了,我突然觉得不该走这一步,我当初应该听您的,安心做医生,治病救人。”连一文的语气从来没有如此的沉重,双肩不由搐了一下,像是在抽泣。
“路不一样,但初心一样。”师傅郑重地说。
“师傅,你能给我开个方子吗?”连一文慢慢平静了下来,继续说。
“中医主张‘治未病’,讲究未病先防、即病防变、愈后防复。如果没病的时候你未能防住,那么现在得了病,就要防止它向更坏的方向演变,更要防止愈了再犯。”师傅语重心长地说。
“师傅,我明白了。”连一文缓缓地放下电话,起身回到卧室。
第二天,连一文起了一个大早,精神也比前一段好了很多——他昨晚睡得很香,很踏实。
吃过早饭,连一文挑了一身宽松的服装,收拾停当之后,他提起客厅角落里的那个密码箱,大步向市监察委的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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