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经》是初民写人世间的风景,《楚辞》里就有了《天问》,想搞一些搞不懂的东西。《离骚》中强烈的时间意识和空间感,也稍入幽玄。汉朝人务实不务虚,诗赋里挤得满满当当,没空。等到魏晋,这结结实实的现实世界几度崩解,人人都看到天道无常,虽不免由实入虚,寄心玄远。清谈家们遁入抽象的名辩世界,以玄理、玄思、玄谈达成内在的逍遥。而诗人拾其牙慧,糅合了易经系辞“书不尽言,言不尽意”和庄子“得鱼忘筌,得兔忘蹄”的妙谛,开始了玄言诗的写作。
冯友兰在《新知言》里说,一首诗若只能以可感觉者表示可感觉者,只是“止于技”的诗。而假如一首诗能以可感觉者表示不可感觉只可思议者,以及不可感觉也不可思议者,便是“进于道”的诗,而“进于道”的诗可以自比于形而上学。这样说来,晋宋之际,诗能抒情,也可冥想,那就不单“止于技”,而且“进于道”了。
诗要用形象思维。思想是抽象的,是诉诸头脑的,难以被我们的心灵所感知。“方生方死,方死方生。方可方不可,方不可方可”,这话可解但不可感,然而当庄子说“朝菌不知晦朔,蟪蛄不知春秋”,就可解而且可感了。
表现情感的唯一艺术方式,是去找一个“客观对应物”;换句话说,找一组事物、一种情境和一串事件,这些都是表现特定情感的公式;如此一来,这些诉诸感官经验的外在的东西一旦出现,该特定的情感就立刻被呼唤出来。
“我特别想写出一种非常感官,又非常沉思的诗。沉思而不枯燥,真的就像苹果的汁,带着它的死亡和想法一样,但它又永远是个苹果。” 张枣在一篇访谈中说。
批评家是一化为多,将繁喻简;画家诗人是多化为一,将简喻繁。后者损之又损,前者益之又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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