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留声之后园那条河

岁月留声之后园那条河

      姥姥家房后园子边，有一条砖头垒成的矮土墙。

      夏天的时候，我不午睡，经常迈过墙头，到外边去玩。墙的那边是一片一眼望到头的榆树林。

      穿过树林，就是一条河。

      这条河紧临着只容三四人并排走的窄柏油路。那路两旁经常堆满牛粪，路过时一股扑鼻的臭味熏的胃里翻江倒海。

      这还不算，有时候下大雨，雨水冲刷河床，河水上涨就会淹过这些粪堆。

      原本垒成小山的牛粪，瞬间土崩瓦解，变成碎渣混在了泥水里。

      如果穿凉鞋去蹚河，脚趾缝里定会塞满小石子和黏黏的牛粪。

      这都是小事，据说水流大的时候，河水像野马一样从远处一座黑山上奔腾而下，带着从上游冲下来的家具和衣被。一溜烟地卷走，消失的无影无踪。

      还听说有时也冲下来过人。只有半个头，像西瓜泡在水里一样上下冒着，很是凄惨。

      我不信这些骇人听闻的事情，就去问妈妈有没有发生在自己身上的故事。

      妈妈说她小的时候最怕下雨，放学回家要蹚河，过了河，发觉鞋丢失了一只。

      丢了鞋就要挨姥姥打。姥姥那时候腿脚利索，能拿着苕帚疙瘩追打妈妈半条街。因此妈妈学乖了，蹚河前先把鞋提在手里。

      可是妈妈那时年龄尚小，还有一颗顽皮的心。不穿鞋蹚河，却喜欢去河边玩水。

      这不就有一次背着表哥去玩，谁承想把表哥掉到了水里。不难想象，回到家，又被姥姥追打了很长时间。

      我每每听到这件事，总是哈哈笑着。我想象不出走路蹒跚的姥姥能厉害成这个样子。

      我眼中的姥姥，可是慈祥和气的老太太呢。表姐也认同我的看法。

      她小时候是长住姥姥家的。有一次姥姥上街买东西，表姐看家。不巧阴天下了大雨，雨水漫上了榆林。

      表姐十分焦急，就蹲在门槛上哭。后来雨停了，姥姥回了家，她一下扑在姥姥怀里，说是怕她被大水冲走了。

      不过发大水的时候毕竟是少数，多数在雨后河水上涨时，妇女们都会成群结队的拿着盛满脏衣服的塑料盆子来浣洗。

      不论是黑山根，还是更远的地方。只要雨后，她们都会急吼吼的赶来。

      有时还会为了抢不到好的位置而发生口角，厉害一点的会扯着脖子的叫骂。周围同去的定会劝架，往往劝架的说来说去也成了骂人的了。

      最后是很多人骂成一团，你都分不清谁和谁在相互斗嘴扯皮。

      我每次听到她们叫骂，都会躲在榆树后面偷乐。然后听的没劲了再迈墙回到东屋和姥姥学。

      什么那个女的是怎么掐腰的，另一个又是如何摔盆子的等等。姥姥往往都会被我逗乐，说我学个事情有模有样，和说评书似的，就是不学点好的。

      我应该积极向上，不要再去榆树林里疯跑了。我后来确实没有再去榆树林。

      但那并不是因姥姥的劝说，而且那片榆树林被锯成了树桩，再也没有我的藏身之所。不去树林，渐渐的也就淡忘了。

      直到有一天，和亲戚们一起从河套走着去山上。脚下踩着石子，把脚硌的疼了，才猛然发觉这条河不知何时起已经干涸了。

      自从我不再去榆树林后，也就没有了偷听河里浣洗故事的事情。而且随着年龄地增长，回姥姥家的次数逐渐减少，便不再注意这条河。

      可以说它在我的脑海里被遗忘了。

    直等到它已不存在。这是一种后悔又怀恋的感觉。

      回头望，长长的河道变成了第二条道路。推车和走路的人沿着它的曲折来来往往。它汹涌的河水成了永不再复的传说。

      那些围绕它发生的事，都随着时间的年轮留在了历史之中。最后只留下石子上可以抠出的白色碱印作为存在过的记号。

      可是，这一切仅仅是碱印吗？一切都像发生在梦里，现实当中并未出现过。姥姥的话，和那些听来的故事都仿佛没有发生过。

      叔本华说，你说它存在过吗？它存在又或许不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