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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手前的十二天

分手前的十二天

作者: 一颗青禾 | 来源:发表于2019-07-12 15:44 被阅读0次

    作者:提云

    八月的上海骄阳似火,空气中夹杂着炙热的能量,把人们层层包裹,不给一点点喘息的机会。展浚已经第五次提交公司内部集资房申请,但第五次被驳回了。手机上查看到的信息只有两个字,退回,两个小小的红色的字,这一刻他情愿不认识它们。他知道申请通过的回复也是两个红色的小字,接纳,他多么想把这两个字替换一次,哪怕只有这一次。

    上海的房价高企,他已经不指望能买上商品房了,新申航空机械公司作为某航空航天集团下属子公司,仍然保留了部分旧时代的痕迹,比如集资房,那是紧凑的两室一厅,面积在五十平米左右,虽然小了点,但它要便宜很多。展浚就是看中了这一点,才果断拒绝众多知名企业的offer,毅然决然的加入新申公司。不成想,他这个名牌大学的高材生混迹五年,仍然连房子的影子都没有见到。上峰说,上面调整了名额,以前新申每年十个名额,今年给到新申的,只有一个。

    以前每次落榜,展浚还会给自己打气,下次一定行。但年复一年,他已过而立之年,而女友关月清也陪伴他度过了六个春秋。站在公司高耸入云的大楼前,展浚感到了自己的渺小。他的心隐隐作痛,他当初的豪言壮语被岁月无情的一刀刀的瓦解,什么五年买下房子,娶你为妻,那些话就像是一把尖刀,深深的刺痛了他,岁月蹉跎,房子对他来说,似乎像是一个时代的终结,他可能这一辈子都无法再拥有一套房子了。

    这时接到关月清打来的电话,仍然是他最喜欢的声音,她刚在淘宝给他挑选了一件衬衣,特意打电话让他看看。“没问题,我就下单了啊。”好,好,挂了电话,展浚脑海一片空白,公司大楼的鎏金招牌金光闪闪,深深的刺痛他的双眼,也刺痛了他的灵魂。

    这天晚上,在出租房十多平米的隔间里,展浚和关月清忙碌了一天早早上床休息。此时已是深夜,看着熟睡的女友,展浚却夜不能眠。隔壁的房间里传来蟋蟋蹴蹴的喘息声,对面房间的爱情动作片你侬我侬,斜对过房间里一对年轻情侣每晚的例行吵架刚刚开始,就连最远的紧靠厨房的房间里的纸牌声声,也是铿锵有力。周围的世界,一而再的提醒他,必须做出决定了,但他一想到这个念头,就会钻心的疼。

    这间小小的隔间是他们三年来的家,工作后他们搬了很多地方,搬的多了,关月清实在是不愿搬了,展浚咬咬牙,租下了这间大一点的隔间,多花几千块就几千块吧,能让心爱的人住的舒服点,这钱也值了。果不其然,搬过来后,关月清很喜欢这里,虽然三室改五室,但比起那些三室改八室,三室改十室,关月清已经很满意了,况且,房东不知是不是良心发现,还是装修能力不足,次卫被深深的藏在这间隔断最里面,所以次卫归他们独有,不用像前两年,每天早晚和一群人抢水龙头,抢马桶,抢淋浴了,代价是每月一叠人民币。展浚和关月清的二人世界虽然嘈杂却很温馨,虽然狭小却也齐全,关月清不止一次说过,要是能买到这么一小间房子,再搭配上一间小小的阳台,哇,她做梦也会笑的。

    只是梦想归梦想,现实是现实。机械行业持续低迷,展浚所在的新申航空机械公司新项目拓展缓慢,待遇已经两年没有调过,唯一的惊喜是专利奖金,一项发明专利奖励一万块,简单粗暴,不过一年下来几万块钱也是不错的心理安慰了,关月清靠着不懈努力,已经是所在公司设计部资深设计师,薪资也排名前列,但掐指一算,一个月下来房租已经占去了两人一半的工资。而房东半年一涨,更是对耐心最大的考验。

    三年来,两人幸福快乐的过着小日子,甜甜蜜蜜,卿卿我我,甚至从来没有吵过架。但就在房东宣布房租再加两千块的周六早晨,关月清第一次冲展浚发火。虽然她的矛头指向的是新申公司的那些着分房关系户,但赤裸裸的现实是他们已经错过了历史上最好的分房期。但历史就是历史,它已经被永远尘封,朱门酒肉臭,那管你路人没房住。展浚一直静静的听着,女友说的都是对的,他已经错过了最后的机会。以前总以为买房还贷的人是痛苦的,但展浚多么想成为这些痛苦的房奴中的一员,哪怕再痛也是快乐的,但他不够资格,连成为房奴的资格都没有。新申公司当年招聘的口号是什么,“新申已经为有理想有追求的你准备好了房子”,展浚自认为自己既有理想也有追求,沉甸甸的证书和发明专利就是证明,但是他缺少最重要的——关系,不像其他人,他没有某某长们的庇护,所以每一次分房,他纵然是技术标兵也不得不为他人让路,“一长独大”,就是展浚的噩梦。

    下午展浚说服关月清去上海西郊的古镇散散心。确实,如画的风景,清爽的环境让关月清重拾笑容。他们一路欣赏古镇风光,吃吃喝喝,说说笑笑,一如神仙眷侣。有人说女人啊,一旦放松下来,都是幸福的。关月清挽着展浚,眼角里是满满的笑容,展浚只好笑脸相迎,他不想打扰她的幸福,虽然幸福的时间是那么短暂。

    当两人经过一处老旧的五层楼房时,展浚敏锐的发现楼房那间他挺喜欢的户型还在挂牌出售,只不过价格比年初来时已经翻了近一倍。年初那会,展浚在想,这栋楼房虽然旧点,但户型还不错,离市区是远了点,不过离地铁口只有两公里,上班全程不会超过两个小时,可以接受,那会的房价他估算了下,需要再攒上五年钱,他清晰的记得给关月清说起时的兴奋。但现在,他选择了沉默。好在关月清没有太关注那幅售楼海报,他们快速的通过了那里。

    生活的压力根本不给人想象的空间。随着欧洲机械振兴计划的冲击,国内机械行业哀鸿遍野。而航空机械作为重灾区,最大的变化是展浚绩效奖金取消,相当于直接减少了三成。接连一个月,展浚和关月清的生活中充满了争吵,刚开始时,隔壁房间的邻居们还会过来看看,没见过他们吵过架,以为是在看电影呢,后来,大家也都习以为常了。出租房不就是应该吵架吗,这是标配。展浚没日没夜的加班搞研究,零零星星搞了几个专利,也能贴补点家用。

    九月,上海的天气仍然酷热,加之又下了几场大雨,出租房里弥漫着发霉和酸臭的气息。展浚以前闻到时,总想着好天气就要来了,不着急。但他现在却觉得那是因为他就像那发霉和酸臭的气息一样,他甚至更差。他鼓起勇气,提出了分手。关月清听到后,不禁走到他跟前,在他眼前摆摆手,怎么了,这是在梦游吗?展浚平静的又说了一遍,她还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阿浚,你是在表演话剧吗,倒是挺像的。直到展浚说了第三遍,关月清才意识到他在说什么。那一刻,她怔怔的站在那里,像是泥塑一般,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但他的话一字一句却是字字千钧,每一个字都能让她被击倒。分手,这句在电影里才能听到的词语,今天,发生在了她的身上。分手是什么,他要离开,他要去哪,他要去哪?

    关月清已是泪如雨下,她也不去擦拭,因为她要抱住展浚,你要去哪,你要去哪,我不要你走,我不要你走,不要离开我,不要离开我。展浚任凭她捶打,指甲深深的抓住他的胳膊,渗出一道道血印。展浚没有拥抱,他明白,他必须要狠下心来,他害怕自己再反悔。关月清哭得慢慢没有力气,从展浚身上滑下去,展浚扶着她坐到床边。关月清用尽全力扑到他怀里,紧紧的抱住他,生怕他一下子就没了。“阿浚,你是不是在考验我,电影里都是这样的。”“月清,我说的是实话,我这辈子可能都买不起房子了,我不想连累你,你比我年轻,你还可以拥有更好的未来。”关月清微微抬头,他目光坚定,表情严肃,入戏太深了,“阿浚,不要闹了,我都已经哭成这样了。你还不满意吗?”展浚狠了狠心,“月清,我不是在考验你,我是认真的。像我这样买不起房子的男人,配不上你。对不起!”关月清这下明白了,是房子的事,她不禁轻捶他几下,“没有房子就不要我了。没有房子也挺好啊,每年省了不少房产税呢。这段时间是因为房子的事吵了几次,不过,阿浚,我只要能跟你在一起,租房子也没关系,我不在乎有没有房子。”“我在乎。月清,我给你承诺过,要送你一座漂漂亮亮的房子,但是咱们一起六年了,我没有做到。而且这一天我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来到。长痛不如短痛,月清,咱们分手吧!”关月清哭成了个泪人,其实她已经没有眼泪可流了,展浚撂下那句话甩手而去,但她完全没有力气,也追不上去。刚一下了床沿,就重重的摔倒了。她后悔这段时间和他吵了那么多,虽然她只是发发牢骚,但男人的心最禁不起这些细如刀割般的折磨,展浚扬长而去,就像是真的分道扬镳一样。关月清斜靠在床边,想想办法,想想办法,她用力的抓着头皮,想想办法啊,快想想办法啊。

    直到深夜时分,展浚才从外边回来。他没有打招呼,也没有说话。“阿浚,咱们还没分手呢,就不理我了。”展浚愣了一下,“哦,你还没睡。”“死人才能睡着呢。你说要分手,好,怎么分?”关月清这么一问,可难倒了展浚,关月清是他的初恋女友,他还从来没有过分手的经验。“分就分呗,哪有什么怎么分。”这逗笑了关月清,“阿浚啊,来,你坐下,我有个分法。”禁不住她连连邀请,展浚僵硬的坐在关月清身边。“阿浚,咱们立个分手约定吧。”“分手还有什么约定吗?”关月清一脸严肃,“当然了。干什么不要立个约啊。分手这么重大的事当然要更重视才对。”展浚一脸诧异,“你同意分手了?”“同意了。我呢还年轻,出去还是鲜花一朵,前途光明。你又这么言辞诚恳,我也不好意思拒绝了。阿浚,咱们分手,就要有分手的样子?”展浚听到同意二字,他的内心是拒绝的。虽然是他主动提出来的,但他潜意识里还是希望她能坚持,但现在,局面已经无可避免的走向了分手的边缘,样子,他唯一能想到的样子也许是他跳进黄浦江游到筋疲力竭然后听天由命吧。当他听到关月清的分法时,他不明白她在想些什么,十二天后分手?关月清点点头,“是,咱们写好合约签上字,十二天后分手。”展浚多么想是十二年,不,一辈子,但既然关月清提出来,他没有丝毫拒绝的理由,事已至此,他只能点头同意。

    两人煞有介事的找来纸笔,合约不长,短短几行字,关月清又在下方加了几行小字,一个是说如果展浚买到房子或者很有可能买到房子则合约作废,一个是说如果有不可抗拒的原因,则合约另行制定。展浚想了想,这两条根本不用写上去,房子是分不到也买不到的,不可抗拒的原因,上海少有什么自然灾害。他果断的签了字,关月清在他名字下面签了字。“合约只有这一份,我给放在书柜里。”展浚眼睁睁的看着关月清关上书柜,就在这一瞬间,他只感觉耳畔嗡嗡作响,像是无数的马蜂扑面而来,把他团团围住,让他完全听不清她的声音。展浚回想起他们在一起的时光,六年的美好时光足够他沉浸其中了。

    关月清把他从回忆中拉回来,“阿浚,咱们休息吧。”不是分手了吗?关月清注意到他不解的神情。“离咱们分手还有十二天呢,现在啊,你还是我男朋友展浚,我还是你女朋友关月清。而现在,该休息了。”展浚不是不愿意上床,况且有她温软的手臂拉着他。但是,都要分手了,不是应该有点分手的样子吗?直到关月清下了命令,展浚只得勉为其难脱衣上床。

    每一分钟都是煎熬,他不知道应该把手放在哪,因为她紧紧的贴着他,虽然他已经捱着床边了,她却没有挪动的意思。直到他举起的手臂变得麻木,他只得把手臂撘下来,轻轻的靠在她身上。更让展浚煎熬的还在后边。“阿浚,我想你了。”展浚当然明白这句话的深刻含义,都要分手了啊,他有些犹豫。关月清已经抱住了他,“阿浚,吻我。”男女之间的接吻往往只是一种生活方式的开始,展浚是怀着一颗忐忑不安的心情履行着他男友的义务。但这次不同以往,当小小房间内充满了云翻雨覆和随之而来关月清的愈来愈热烈的喘息声,关月清没有压抑自己的声音,她有一肚子的委屈要释放出来。隔壁的几位邻居也都是年轻的男女情侣,似乎也被他们所感染,不禁蠢蠢欲动。

    上海的夜晚是温柔的,不论是再渺小的人,在夜色中都是自由的。这一晚,展浚和关月清都失眠了。展浚似乎还没有从刚才的疲惫中恢复过来,他在想如果关月清再提出类似需求,他有权利拒绝。而关月清偎依在他怀里,仍然沉浸在甜蜜之中。再艰难的生活也有给人带来惊喜的时候,关月清紧紧的抱着他,似乎这样就能栓住脱缰奔跑的展浚和他们已经无法挽回的爱情。

    对于失恋中或者即将失恋的人们来说,上班也许根本不是苦役,反而是救赎。关月清本来想着上班时也许会胡思乱想,她错了,接连三个产品发来设计需求,都是紧急必须立刻马上交付的需求。关月清根本不需要收拾好心情,紧张的工作就是最好的收纳箱,再多的担心忧虑期待统统收纳,先干活要紧。

    这天晚上,关月清临近十点才打道回府,展浚也忙到很晚,两人一前一后回到家。招呼还是要打的,一问两人都还没有吃饭。展浚立刻开始忙活起来,只是以前关月清都会和他一起做饭,但她今天实在是太累了,所以这次她当起了甩手掌柜,任凭他一个人忙里忙外,她则悠闲的磕着瓜子看电视。“开饭喽!”展浚浑厚的男中音从厨房门口传来,关月清到嘴边的瓜子顿时停在了半空,她眼睛直勾勾的看着房门,从他的声音她能强烈的感受到他脸上的笑容,那是一种发自内心的喜悦和不言而喻的幸福。但当展浚回到房间后,关月清只看到了一张严肃而僵硬的脸,虽然他做的炒丝瓜还是青翠欲滴,煎带鱼金黄香糯,一颗颗米粒就像圆鼓鼓的珍珠入口即化,但关月清完全食之无味,而她的几句话换来的同样是生硬无趣的回复,但仍然在她忍耐度的边缘以内。所以如果关月清以此为由发火,反而像是她在挑事似的。关月清继续大口吃完饭,并且给他夹了很多菜,毕竟,找分手的感觉也需要吃饱肚子吧。

    第一天就这样有惊无险的过去了,展浚后悔了。是的,他看着身边熟睡的关月清,他第一次感到后悔,他为什么要提出分手呢?就在今天下午的例行技术会议上得知,公司在参与竞标某重点航空设备研制项目,项目难度非常大,但是利润也很可观。而新筹备的项目小组,展浚是机械组组长,那位“抢了他房子”的某长家的公子黄鸣是软件组组长。这个项目来的有点突然,但它让展浚看到了一丝希望,如果能拿下项目,也许能分到点奖金,这样买房的希望就能增加不少。虽然他清楚公司的奖金额度,发得再多,也不过就是一平米的房钱,但房子不就是一平米一平米拼起来的嘛。如果是发下来十平米的钱呢,展浚在心里算了一遍又一遍,如果能发下十平米的奖金,那么首付就差不多了。他越是这么想,越是想摇头,这很难。几个平米也行啊,多做几个项目吧,大项目,你来的更猛烈些吧。

    接连几天,展浚全身心投入到项目竞标的工作中,投标的工作既庞大又琐碎,展浚充分发挥他精湛的技术功底和敏锐的技术视野,为前方提供了有力的技术支撑。因为项目需要,展浚要到西安出差几天,周五下午是最后的期限。出差任务来的有点急,以至于展浚还没来得及和关月清说一声,一行人已经坐上了赴西安的高铁。展浚还是在上车后第一时间拨通了关月清的电话,电话那头传来她细细的叮嘱,以至于展浚不得不以要讨论工作为由挂断电话。她那句“我等你回来”让他一时有点恍惚,她的意思是不是说,我等你回来分手呢。

    有人说,出差就是一个问题接着一个问题。展浚却很喜欢,他站在西安南郊航天基地高大的航空设备前用心的观摩,认真的做笔记,似乎他的每多一份投入就能赠送一平米似的。几天来,没有展浚在身边,关月清索性每天加班到十二点回去,设计行业的发展日新月异,她虽然已经是资深设计师,但总感觉还像个学生,她如饥似渴的求索最新的设计理念和趋势,每学会一点都要欢欣鼓舞半天。虽然展浚知道后嘱咐她早点回家休息,但她却像是打了鸡血,根本停不下来。即将失恋的男人不应该是借酒消愁,醉生梦死吗,即将失恋的女人不应该是伤心欲绝,愁肠寸断吗,展浚不禁有点困惑。

    这天深夜,展浚一个人坐在几十米高的航天车间里,背靠着一台几百吨重的巨大机床,但他并不孤独,因为他知道几千里外的上海,关月清在陪着他加班。这不是他想象中分手的样子,只是他没有太多时间理清楚。西安这家航天研究院只给了他们三天半的时间熟悉设备,到期不候。虽然其他同事已经回去休息,但展浚却还在为它痴迷。新申公司也会购进同样型号的机床,这台需要十几个业务组协同操控的巨型机床,将很可能用于某重点航天设备研制项目,并发挥巨大作用。展浚与生俱来的责任感和使命感让他坚持住,就算买不到几平米,也要研究清楚透彻。

    关月清所在公司有项分享会制度,每月月底,全公司各个部门可以选送分享主题报到培训部,然后选取有代表性的主题,由申报人来给大家演讲,并且在会后的投票中,为最优秀的演讲者颁发月度奖励,奖金一万元。因为分享会要求高,且面向全公司,演讲压力大,所以虽然很多人有心参加,但真正申报者寥寥无几。以前关月清也曾经参加过一次,拿到了一万块钱。但后来因工作忙碌,这个事就没再留意。直到她看到邮件,为鼓励优秀人才,公司董事会决定将月度分享会奖金提高到五万元。哇,关月清的第一反应是,小半个平米,如果一月拿到一次,不消两年,首付就能攒够了。她不禁激动的抱起水杯,咕咚咕咚喝了满满一杯水,淡定淡定。不要这样理想化,全公司上千号人,就一个名额!怕什么,去年不是也拿到过奖励吗,对,怕什么,五万块,就是我的。但看看日历,关月清傻眼了,明天就是月底分享会的日子,而她,还完全没有准备。不怕,不是还有一天和一晚嘛,足够了。

    从上午九点多,到晚上九点多,除了几次去洗手间,关月清没有离开工位半步,午饭和晚饭都是吃了零食喝了点水打发了。她今天才算明白,什么叫做时间就是金钱,我的五万块,你等着我啊。关月清要分享的主题是关于增强现实场景下的语音微交互设计。增强现实产品是公司今年的战略主航道,但半年已过,一直没有太大起色,关月清此前提过几次从语音交互入手,打造产品独立品牌体验,和主流友商差异化竞争,但几次都没有回音,公司高层根本不重视这些。这次她把一年以来的感悟、友商产品的细致分析,以及对于增强现实产品设计趋势的洞察,全部写到了ppt上,她有太多的话要说,不管高层怎么看,她觉得这是她作为资深设计师的本份。

    这天晚上,展浚彻夜未归,明天就是截止日期,他还有不少机械模块没有搞清楚,他给自己定下目标要在明天中午十二点截止日期前吃透这台巨型机床。而关月清坐在空旷办公室里,只打开她座位旁边的灯,她不时的在稿纸上速写几笔,再细细打磨,感觉满意了,再放到演讲稿里。他们互相都没有告诉对方此夜无眠,但当一轮明月穿过层层乌云,终于在天空中倾洒光辉时,展浚抬起头,透过几十米高的车间天幕,他遥望东南方向,远在上海的女友应该已经熟睡了吧,她最喜欢月光了,真的想和她一起静静的欣赏月光如水,夜色如歌。关月清也被透过玻璃幕窗的月光吸引,她不禁起身走到窗前,她遥望西北方向,他应该已经睡熟了吧,他最喜欢陪我一起看月光了,今晚的月色这么美,要是他也能看到该有多好啊。他们几乎同时拿出手机,拍下了今晚最美的月亮,要保存下来,给他(她)看。

    周三上午,展浚刚从西安回来就马不停蹄的赶往公司新车间,那里新到的巨型机床设备刚刚试车成功,所有的技术人员悉数到达现场参观。正是展浚已经很熟悉的老朋友,那台五百多吨重的巨型机床崭新闪亮,高大厚重,就像一座巍峨的雪山,让人赞为观止。但是让展浚想不到的是,他不在新机床核心技术小组名单上。名单上的人他都认识,基本上都是“一长独大”背景的。而他属于项目投标可劲用,一旦用完就弃之不用的人,自然没有上名单的必要了。他知道,以后的日子他应该和这台心仪的机床有缘无分了。而更让展浚难过的是,他收到消息,新申公司对参与某重点航空设备项目有功人员进行表彰,展浚虽然位列其中,但他拿到手的项目奖励只有两千元,展浚想死的心都有了,累死累活的,还不如鼓捣点专利出来,一个还能挣上一万块呢,他二的让自己唾弃。所以什么领导讲话啊,又是动员大会啊,他统统没了兴趣。

    展浚长久的围着机床看了又看,像是一件宝贝,一刹那间就被别人抢走了,他不甘心却只能接受。连日来的日夜相伴,他已经很熟悉这个型号的机床,它虽然厚重庞大,功能复杂,但展浚清清楚楚的知道它的小脾气,它的发牢骚,它的不舒适。当展浚从一号操作室经过时,他不经意的一瞥,就是短暂的一瞥,他从控制室电脑屏幕上发现了一个不起眼的告警,那是一个关于重力感应器的告警,隐藏在密密麻麻的监控日志里,并且很快被更多的日志刷掉。以至于当展浚问起操作室里的几人时,他们竟然全不在意,这让展浚感到震惊,同时脊背发凉。重力感应器告警是整台机床三百五十八类告警中的一种,不属于很紧急的那一类,但随着车床运行时间的增加,它的含义将出现重大变化,一分钟后,当展浚透过一号操作室的玻璃,再次看到那条告警信息时,他证实了自己的判断。这台巨型车床虽然看起来铜墙铁壁,金刚不坏,但它的内在构成却要脆弱的多,任何告警的出现都可能和十几种其他告警有关系,而车床前期的磨合正是对告警的系统校对调整的最好时机,而在展浚看来,他的那几名上位的同事显然没有掌握机床的精髓,这样下去恐怕会出问题。

    展浚禁不住责任感的驱使,他停了下来,细细观察里面电脑屏幕上一行行刷新的日志,他不能拍照,手上也没有纸笔,他必须靠他的记忆力记住不断在涌现的日志信息,并同时分析其中可能出现的蛛丝马迹,一分钟,两分钟,三分钟,五分钟过去了,已经出现了十多种告警,这不正常,当他观察到十分钟的时候,车间主管人员要求参观人员离场。展浚已经没有机会了,算了吧。这一刻他再次感到挫败,也许是他对机床倾注了太多的热爱,以至于到离开车间时,他心如刀割。这种感觉他是熟悉的,他是重感情的人,最不能忍受的就是分离了。原本以为,通过参加这个难得的大项目赚得几个平米,但到头来,什么都没有得到,展浚再次被一股巨大的失败感猛烈的冲击,以至于当他步出车间时一个踉跄摔倒在地上。

    回到办公室,展浚的脑海仍然在不停的回放着最近以来发生的事情,他真的失败了,败得一塌糊涂。用关月清父亲的话说,赶紧离开我女儿吧,你给不了她幸福,以前他总是倔强的在心中反抗,我行,我可以,但接连的打击让他第一次发自内心的表示同意,我真的不行,给不了她幸福。整个下午,展浚只觉得整个人像是散了架,他唯一的动作是右手拿着铅笔在绘图纸上写写画画,他不是一无是处,这不不消半小时,一幅巨型机床的三视图就跃然纸上,引来一众同事过来啧啧称赞,那又如何,纸上的只能是纸上的,能顶上几个平米。

    下午三点,轮到关月清演讲分享主题,《关于增强现实场景下的语音微交互设计》,她重点讲了公司增强现实产品上线的几个典型语音交互案例,如何在公司推广语音交互设计的过程,以及下一步的设想,内容她删了又删,只保留了不到二十页ppt,十五分钟的演讲简洁明了,重点突出。关月清讲完后回答了几个现场提问就回去继续忙着工作了,其他几个演讲她大概听了听,感觉都很精彩,所以思来想去,她打算不要去想那五万块的奖励金了,赚点加班费补贴家用更实在。但该来的还是会来的,临近下班时,关月清收到秘书发来邮件,她拿到最高的投票数,董事长开会专门表扬了她,说埋没人才,所以本次奖励金颁发给她,奖金随下个月工资一起发放。关月清赶紧回复了邮件,表示感谢。她咕咚咕咚喝完一大杯水,跑到公司楼下的小花园透透气,她太激动太激动了,五万块啊,她做梦也想不到,那可是小半个平米啊。她第一时间拨通了展浚的电话,但展浚似乎没有被她的热情感染,她只当他出差回来,鞍马劳顿的,也没有和他计较。

    女人啊,一旦心情好了,会变得更加贤惠。这天关月清早早的下班回家,今天要好好的庆祝一下。对,就这么办。她先去了趟华联超市,买了菜和肉,但是华联超市今天的鲈鱼卖完了,关月清咬咬牙来到三站路外的水产市场,她拎着大包小包尽可能快的冲刺到鲈鱼摊,买好两只鲈鱼就飞也似的冲出来。她不忘细细看了看自己的一双玉臂,嗯,这次还好,没有过敏,全靠跑的快少喘气。回到家,在邻居们做饭的间隙,关月清见缝插针,终于在一个小时内做好晚饭。展浚还没有回来,他没有接电话,只是回复了条信息,我得晚点回来,你先吃吧。关月清自然不会先吃,虽然她的肚子已经咕噜噜叫,但她还是打算忍着等他回家一起吃。

    九点,十点,墙上的石英钟指向了十一点时,展浚回来了。关月清帮他放下包,就扑到他怀里,“阿浚,我拿到了公司分享会奖励金,五万块,下个月就发下来了。啊,我真的太开心了。阿浚,快来,我做了好多好吃的,有你最爱吃的红烧鲈鱼。”关月清说的满脸兴奋,展浚却像是个木头人,似乎她说的事都和他没有关系了。展浚虽然脑海中还是满满的机床的结构图和密密麻麻的日志和告警信息,但他还是清楚的记得,今天已经是第十天了,离他们分手日子还有两天。展浚看着眼前欢欣雀跃的女友,看着一桌子丰盛的晚餐,他多么想能拥有这一切啊,多么想能和关月清一起走下去,白头偕老,永不分离。他想起了关月清父亲的话,想起在关月清闺蜜婚礼上受到的奚落,想起新申公司的不公平,想起西郊古镇上那栋曾经仰慕的房子,陈年往事,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清晰。他是对的,关月清还年轻,也很上进,家庭条件也好,分手是正确的,他没有任何资格去耽误她的青春,去阻挠她的幸福。他只感觉到无形的重压压迫在他胸口,久违的泪水再次出现在他眼眶里,他不愿让关月清看到这一幕,他转身跑了出去。

    展浚一个人在空荡荡的马路上狂奔,他的内心像一团火,越烧越旺,越烧越热,热的让他失去知觉。当他跑到黄浦江边时,他已经再也没有力气,他像一条死鱼一样躺在岸边,他的眼睛也像死鱼的眼睛一样睁得圆滚滚的,他在看天上那一轮明月,明月啊,你还是那么美,那么漂亮,那么温柔,但为什么我总觉得你把月光压在了我身上,让我喘不过气来呢?

    这时,展浚不禁又想起了公司巨型车间里那台新机床,想起了电脑屏幕上的那些日志,展浚的大脑不自觉的飞速速回忆和计算,他似乎发现了一件可怕的事。他白天时就一直在想那些告警日志的联系,刚才,被月光压迫的重压之下,他想到了关节所在,如果新机床继续运行下去,就会触发一号移动立柱的移位,那是机床本身的自我修复,需要及时制动并复位,否则好像会导致移动座出现问题,什么问题来着,他一下子想不起来了。展浚像是触电一般,立刻起身坐起来。这时,裤兜里的手机屏幕亮起,是关月清打来的,她已经打了十几个电话。从家里到黄埔江边,可不是有十公里,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电话。电话那头早已经泣不成声,他忍不住还是安慰起来,但是任凭他怎么说,她只是哭,她的声音哭得有点沙哑,所以她说了什么展浚也听不清楚。展浚上下打量了自己,这是个什么样子?就算是要分手,也要体体面面吧,你还是个男人吗?展浚没有回答自己,他是个男人,但是他为自己羞愧。事已至此,他必须做出决断了,他们之间必须做出决断,不能再这么僵持着,彼此折磨。

    展浚想了又想,他怎么回到家,见了关月清怎么说,怎么狠下心拒绝她任何情感上的要求,这次决不能拖泥带水了。当他回到家时,关月清不在,展浚心里有点着急,他挨个敲门问,她确实不在,而打了她的电话,总是忙音。不一会,他收到她的信息,我回老家了,不要来找我。展浚看看手表,这大晚上的,又没有车,怎么回老家啊,这理由太蹩脚了。他马上下楼四处寻找,附近的街巷,小广场,不远处的河岸,公园,他用力的喊她的名字。

    他当然找不到。关月清去了他们第一次见面的地方,上海东南角的滴水湖,那会展浚在洋山港实习,关月清提出要见面,展浚说好,约定在湖边见面。两人一南一北,展浚跨越东海在滴水湖上岸,关月清坐地铁跨越黄浦江来到滴水湖畔,正是跨越江海的约会,五年来关月清一直以为自己找到了对的人,但是展浚接二连三的冷遇让她心寒,她在想她是不是做错了,她以为爱情就是一道单选题,一旦选中了,就再也不会改变,但现实一而再告诉她,爱情也可能是道判断题,一旦选错了,就不可能再对了。想到这,关月清不禁号啕大哭。滴水湖的月色还是一如当年,但对的人已经变得陌生,她又如何挽救她的爱情。

    一直到关月清的手机电池耗尽,展浚也没有打通。他漫无目的的走在大街上,上海的夜晚已经变得凉爽,甚至有点寒冷,展浚一声又一声的喊着她的名字,直到再也走不动了,瘫坐在路边。他再次仰头看去,天上的明月啊,你怎么才能放过我啊,我走到哪,你就跟到哪,你是不是在告诉我,你还在想着我。展浚久久的看着月亮,他似乎从皎洁的月光中看到了关月清的影子,那是他的爱人啊。在脑海的最深处,似乎又响起了一个微弱的声音,展浚,还有没有办法啊,你不是有才华吗,你不是高才生吗,都喂了狗了吗?你还有没有办法,有没有办法。

    这时,一滴露水从树叶上滑下,滴到他脸上,重重的,甚至有点疼。展浚胡思乱想间,他想着如果机床移动箱砸下来砸到脸上,想必会更疼吧,不,是要命。如果移动箱砸下来,似乎不仅仅是要命,估计机床最重要的一号操作室就会被砸个稀巴烂,整个机床报废。他感到一股热血上涌,尽管机床的事和他毫无关系,但他感觉自己有责任上报这个问题。不,不,不必了,几年来,这样的事他干得还少吗,没用的,没有人会在乎的,不,不干了,我还要去找月清呢。月清,我后悔了,我真的后悔了,我不该提出分手啊,只要你不嫌弃,我有再多的委屈又有什么关系。啊,房子,房子,如果我有房子,如果我有房子,展浚不禁自言自语,如果我有房子,就不用分手了。房子,房子,你在哪?你在哪?他的脑海里,浮现出一座房子的三视图,不,是机床的三视图,啊,机床再好,也不是房子啊。机床,房子,机床,房子!如果拯救了机床,那么就能分到房子。展浚抹抹脸,让自己清醒一点。他想了又想,如果是他拯救了机床,那台价值上亿的新机床,很可能就能拿到分房的名额。

    一个男人,当心中还有一点点希望,他的力量是惊人的。展浚飞奔着跑回家,他要搞清楚那些存疑的机床告警,他要结合白天的回忆分析机床发生撞击灾难的准确时间,他要制定拯救的方案,他还要计算精确的实施时间。他打开书柜,取出那厚厚的一摞笔记,咦,分手合约怎么不见了?他没时间多想,他打开电脑,一边回忆一边翻看笔记本对照,然后写一段模拟程序,好在他在西安时没有懈怠过,笔记记录的很详细,基本所有的参数他都找到了,模拟程序的演算结果和他的预估非常吻合。根据最近几天的机床运行情况看,明天下午三点左右的某个时间点,机床将发生撞击事故。而他能做的,就是在那个时间点拉下紧急制动器,终结灾难,难点是紧急制动器需要一点时间预热,所以如果操作不慎,很可能会失败,而失败的后果是命丧十几吨重的移动箱下,重重的砸下来,没有痛苦,只有遗憾。

    展浚合上电脑,在漆黑的夜色中,他感到一阵畅怀,此去要么生要么死,展浚告诉自己,他已经没有退路,而他对生的热望远远超过对死亡的恐惧。死亡又如何,那纸分手合约会自动生效,一切都似乎是准备好了。

    清晨,展浚早早的来到公司。他给关月清发了一条信息,“不管发生了什么事,我都是爱你的。”然后他关了手机,他的行动计划容不得半点打扰,他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上午,展浚都在构想怎么想办法去新机床车间,他的权限还没有收回,但他不能贸然的过去,那太奇怪了,而且车间管理员也不会允许他靠近新机床。一个上午,每一秒钟,展浚都没有放弃,他能想到的唯一办法是以机械环境检查的名目进去,这和他目前的环境检查专员身份也是相符的。直到他想起黄鸣,昨天黄鸣说有几个机械配置的问题请教他,而黄鸣正是新机床软件模块负责人,展浚立刻用座机给他打了电话,下午过来,两点有空,好,好。挂了电话,展浚深吸了口气,月清,不管结果如何,我都是最爱你的。我已经准备好了。

    下午两点,展浚准时来到新机床车间,黄鸣正在一号操作室里。展浚先是一顿称赞新机床如何如何壮观,黄鸣等人如何如何出色,顺带着瞥了几眼电脑上的日志,这时黄鸣开始请教起来,展浚不得不一边耐心的给他解答,一边心算日志中的告警关联关系,只不过,从今天的告警信息看,他们今天应该是开机晚了会,可能会推迟到三点半左右触发撞击。所以,对于黄鸣问及的机械配置问题,展浚尽可能详细的回答,这正符合黄鸣的心意,机械什么的他一个搞软件的还真不懂,听了展浚这么深入浅出的讲解,不禁连连点头。当然对于他不时提出的新疑问,展浚也尽可能旁征博引。拖延时间对他很重要。

    三点十五分时,黄鸣提出要请教移动立柱模块,两人来到一号控制室外,站在高耸的移动箱下面,展浚一边指着机床上的设备部件,一边给他讲解,黄鸣表示讲的好清楚,真的太受教了。这时,机床顶部传来了吱吱的声音,控制室里很快传来其他人员的呼喊声,不好了,移动箱滑下来了。展浚和黄鸣立刻抬头向上看去,只见如同大象一般庞大的移动箱正沿着立柱加速滑下,黄鸣的脸色已经变得苍白,展浚也跟着大喊不好了,快跑,但他没有跑,相反,他还要迎着移动箱方向跑上去,展浚注意到黄鸣在那站着浑身颤抖,他一把把黄鸣推到安全距离外,一个飞身,爬到立柱旁,眼看着移动箱越来越近,他用力拉下制动器,制动器的液压渐渐稳定住了移动箱,但移动箱的速度还是太快了,它的最后一份冲击力被转嫁到了展浚的右腿上,伴随着展浚凄惨的叫声,移动箱在离一号操作室不到十厘米的地方停了下来。

    车间里几十号人立刻围了上来,操作员重新复位了机床,救下来展浚。他的右腿已经一片血肉模糊,人也昏迷过去,众人连忙把他送到医院。关月清是他第一紧急联系人,当她听到他出事了,她正在老家菜园里浇水。她来不及给父母报告,扔下水桶,脱掉围裙,头也不回的赶回上海。一路上,她哭着喊着让让司机开快点,快点,快点,她要尽快回到他的身边。当她来到医院时,展浚还在昏睡中,她握着他的手,泪眼婆娑,他真的是离不开她的,她才不在一天,就出了这么大的事,关月清轻声说,阿浚,我以后再也不会离开你了,不管以后会怎样,我都会在你身边陪着你。好在你只是右腿失血过多,并没有伤及腿骨。医生说了,好好修养一段时间,补补就能好起来了。我要给你做好多好多好吃的,把你早点养好。这天晚上,关月清趴在病床边陪着他,紧紧握着他的手寸步不离。

    第二天早晨,展浚醒来时,阳光透过窗户照耀在关月清的身上,闪闪发光。他感觉恢复了许多,也有点力气。毫无疑问,她还是深爱着他的,他在想,月清,那纸分手约定,能不能就不要了吧。关月清感觉到动静赶紧坐起来,哭了会鼻子问长问短,叫来护士给他换药,又买来早餐喂他吃下。直到忙活完,收拾妥当,才又重新坐下。展浚第一句话就是,“月清,我们不要分手了,好不好?”“好。”她回答的很干脆,“本来就没想分,不都是你鼓捣的,折腾人。”“是我不好,给你赔礼道歉。”“才不要,你赶快养好身体比什么都重要。”

    临近中午,新申公司和上级集团公司领导纷纷过来看望展浚。集团黄副总表示,展浚为集团挽回了重大损失,功勋卓著,最重要的,在紧急关头,舍己救人,要好好表彰。又问有什么困难,展浚实话实说,希望能分套房子,哪怕小点。黄副总说,你的成绩,早就该分房了,这是公司对不住你,没问题。他指示随行的新申公司负责人,展浚需要在分房名单上,黄鸣那臭小子都分到,展浚不能分一套吗,这样的优秀人才不分房,还分给谁。

    一个月后,展浚升任集团公司航空机械研发部副主任,而因为集团黄副总的特殊关照,把他加到了本年度的分房人员名单上。在一个阳光灿烂的秋日午后,展浚和关月清重游滴水湖,岁月变迁,我心依旧,展浚掏出新房钥匙,“月清,咱们的婚房,六十平米。”关月清小心翼翼的接过钥匙,不禁喜极而泣,这是他用生命换来的房子啊,一点一滴一砖一瓦无不凝结着他最深沉的爱,也只能属于她的爱。他们手拉着手,重走当年曾经走过的小路,六年前,关月清用了十二天决定爱上他,六年后,她用了十二天决定爱他一辈子。一辈子太短暂,我就想这样和你一起走下去,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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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文标题:分手前的十二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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