拖芽菱

      清明前后，上一年掉进湖底的湖菱发芽了，湖里会零星地长出一株株的菱蔓来。当菱蔓还没有完全探出水面的时候，你用竹竿在水中夹住，绕几下，菱蔓的芽头被缠上后，再小心地把它捞起来，下面会有一只紫黑色的湖菱，如秤砣似的，黑乎乎的，脏稀稀的。我们菱湖人喜欢叫它“拖芽菱”，也有人叫“芽头菱”。黑黑的，也叫乌菱，它能吃，还别有风味呢。正如明李时珍《本草纲目·果五·芰实》所言：“家菱种于陂塘……其色有青、有红、有紫，嫩时剥食，皮脆肉美，盖佳果也。老则壳里而硬，坠入江中，谓之乌菱。”

芽头菱

        这个时候，我们这儿的年轻妇女和姑娘们会坐在菱桶里，用菱拖去上一年种菱的漾滩上和扦插菱囤的河道里，用菱拖在河底拖芽头菱。然后把拖起来的芽头菱，几十只菱芽捆扎成一把，数十只乌菱在下挂着，如倒挂的蘑菇似的，柄绿绿的，毛茸茸的，十分养眼。她们还会再把一把一把的芽头菱，套在竹杆上晾干，这便是江南水乡菱湖独特的风味小吃“拖芽菱”。

        “拖芽菱”通常风干半个月以上后，就可以吃了，它特别甜，特别好吃。有时客气的拖菱人，喜欢把“拖芽菱”送亲戚朋友，或赠左邻右舍，或奉送给好闺蜜的子女们品尝。每当自己实在吃不完时，还会扎成一把把“芽头菱”，拿到街上去叫卖这时令的佳品。

        拖芽菱用的菱拖（如下图）是一个三角形的竹架子。两腰上是两根长竹片中，夹着密密麻麻的长竹签，用苎麻线捆扎成的，粗看犹如两片特大的梳子，沉入河底后，拖一段路，它能把河底刚刚露芽的乌菱给捞上来。这是我们江南水乡独有的，特别神奇的拖芽头菱的专用工具。

        我小时候，开春时，常常见到穿着花衣服的女人，坐在菱桶里，用菱拖在水面上摇摇晃晃地拖菱。

      河面上，三三两两的菱桶，来来往往，拖菱人不时地把菱拖沉入河底，压着拉绳拉一回，不一会又轻轻地拉起来，把扣在尖刺间的菱蔓芽菱拉下来，放在身后，多时一次可拖到几十只芽头菱，少时一两只。她们不停地劳作着，在水面上兜圈子，这活又潮又湿又脏，十分辛苦。有时她们的身后会留下许许多多黑黑的乌菱，多时一次可拖到十来斤拖芽菱。刚刚拖上来的拖芽菱，上面长了绿绿的菱芽，菱芽有长有短，芽茎弯弯的，嫩绿色的，特好看。

        那时节，会拖菱的人，会利用农闲时间下水拖菱。她们家的窗台上，屋檐下的竹杆上，往往会挂着一串串，一把把的拖芽菱，几十把，上百串。这时，竹杆上的风菱，风一吹有一种空壳碰擦的沙沙声，可以作风菱玩。几十把“拖芽菱”挂在一起，令人羡慕，尤其引人注目。会拖菱的姑娘尤为讨人喜欢。

菱拖

      立夏那天，家家户户老老少少都会吃拖芽菱，吃乌菱，说这样夏天里就不会被乌蠓蚊虫咬了。

      俗话说，清明前吃芽菱，好似吃甜果。菱在竹杆上风晒十多天，菱的水份越来越少了，菱肉缩小了一半多,这时的菱味道最佳。芽头菱从原来在河底时的墨黑色，被风干成了浅黑色。这时你只要用嘴轻轻咬一下菱壳，壳就碎了，吃起来非常容易。取出的菱肉软软的，上面上还夹杂着浅灰色的皱褶。尽管看上去不怎么漂亮，不怎么美观，但吃起来既糯又脆，鲜甜无比，风味独特。

          芽头菱如果来不及吃，再放下去的话，一两个月后，里面的水份会全部流失，留下一片薄薄的、硬硬的菱肉。这时你咬上去，会咯噔咯噔地作响，如吃炒熟的老豌豆一般，很难咬，我们这儿把这种硬棒棒的风干菱叫它为僵菱。僵菱咬起来僵硬一点，有点如吃硬帮帮的米糕似的，甜中略带点儿香。这种菱往往成为铁齿钢牙青年们的专利，吃上去另有一番千秋世界在里头。正是萝卜白菜，各有所爱。

      假如把硬僵菱去壳后，做成菱肉菜粥会特别香醇；放入米饭中烧，拿出来单独吃，软中带硬，滋味特别好。

菱桶与菱拖

      很遗憾，现在在我们水乡己经很少在大的漾荡里种菱蔓了。 “拖芽菱”现在水乡己径见不到了，这种风味奇特的滋味已经快要成为昨日回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