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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时隔多年，鱼又被我养死了。虽然我花了好多心思，查阅了很多资料，但鱼还是死了。我心有不甘，但鱼死不能复生，只能长叹一声。

二

去年十月一日早上九点多，妻子提议去海洋公园玩，我颇为踌躇。像落水的人抓到了救命稻草，迎迎像复读机一遍一遍重复着去海洋公园玩。妻子有些意动，那就收拾东西出发。

中午十二点钟，我们才到海洋公园。刚进门，各种动物粪便混合的臭味便扑面而来。我们先在一楼转悠，看动物和鸟类，有羊、貂、狐狸，有孔雀、鹳……美人鱼表演开始了，我们来到二楼。许是之前看过美人鱼表演的缘故，迎迎兴致不高，看了几分钟，就不想看了。

二楼有捞鱼的地方。方形的塑料池里有好多鱼，有红色的鱼，有金色的鱼，有黑色的鱼，有五彩的鱼。我租了一个装鱼的小桶，一个捞鱼的网兜。迎迎捞了半天，没有捞到一条鱼，还把鱼都赶远了。捞着捞着，迎迎找到了门道，能捞到鱼了。迎迎越捞越顺，捞的鱼越来越多，盛满了小小的塑料桶。捞完鱼，摊主赠送了瓶子，还赠送了两条鱼。我们选的是乌龟形状的瓶子，在瓶子里装了水，从塑料桶里选了一条红色的鱼和金色的鱼。   

晚上六点，我们开始返回。我想把装鱼的乌龟瓶放到驾驶位右手边的工作台上，妻子怕瓶子里的水洒到车上，她说把瓶子放到后排座位下，她用脚夹住。我把瓶子递给妻子，妻子放到脚下。

上了高速公路，车悠悠地走着。过了半个小时，妻子不小心把瓶子踢翻了，瓶子里的水洒出来了。妻子把瓶子递给我，我看到水只剩一底底，鱼歪在水里，嘴一张一合。过上几分钟，瓶子里发出啪的声响，那是鱼焦躁地在翻身。

距最近的服务区有三十多公里，不知道鱼能不能挺住。我向龙泉寺服务区狂飙而去，一路上妻子说开慢点，我没吱声。我边看车，边瞄着瓶子里的鱼。鱼似乎安静了不少，我担心鱼是否活着。到服务区了，停车，开车门，拎起瓶子，飞奔到卫生间。拧开水龙头，接了多半瓶水，两条鱼又游了起来，我心里悬着的大石头落地了。回家后，我把鱼安顿到电视机右侧的电视柜上。

为了养好这两条鱼，我网上查阅了好多资料。说自来水不能直接养鱼，要把自来水放上二十四小时等氯气释放完才能养鱼。我找了一个瓶子，在瓶子里接满水，把瓶子放在窗台上，打开盖子释放水里的氯气。鱼在乌龟瓶里游着，鱼把嘴贴在瓶壁上吐泡泡时弄出啵啵的声响。

第二天下午，那条金鱼死了。我把鱼捞出来扔到垃圾桶里。我把金鱼的死归咎于头天瓶子里的水洒出来以后的缺水上。我决心把剩下的那条红色的鱼要养好。公园里有个人工湖，湖里面养了好多鱼。人工湖里的水应该比自来水更适于养鱼。我到公园的人工湖里接了一大瓶水。我在家里找了一个淡绿色的透明玻璃罐头瓶子。瓶子肚子外凸，活脱脱是弥勒佛的肚子。瓶子形状像坛子，但是比坛子的肚子大，肚子大到刚好适合养鱼。我把鱼放进去，看着大大的空间，心里别提多舒服了。我把两根豳草放到瓶子里作为点缀。第二天，我开车到河滩里去捡石头。捡了三块大的石头，十来颗小石头。找把大石头往瓶子里放，有两块有点大，放不进去，还有一块，硬塞能塞进去，但放进去拿不出来，除非把瓶砸破。我没放大石头，在瓶底洒了六七个小石头。现在瓶底有石头，水里有水草，鱼应该能找到在江河里游动的感觉。妻子说没见过你这样认真过，我说我要把它养大。我想让它从此安顿下来，慢慢长大。我把鱼食洒进去，想把它养的胖胖的。

换了大瓶子，再也听不到鱼贴着瓶子吐泡泡的声音。鱼游得不怎么好了，在草下面石子上长久地停着。我安慰自己鱼游的累了，可能也要歇歇吧。谁知，过了两天，它就死了，真是打脸，辜负了我好不容易的一回认真。我去看的时候，鱼还没有飘起来，也没有把白肚皮搁在上面。它在水里浮着，还做出游的样子，只是眼晴不动，没有活气，鱼鳍也不动，微微张着，保持着这种姿态，确认再三，我不得不承认鱼已经死了。我不无惋惜地说：“迎迎，鱼死了。”迎迎过来说：“鱼死了吗？”我说：“是的”。她把手伸进瓶子里把鱼捞出来了，白肚皮那么耀眼。她把鱼随手扔到电视柜旁的垃圾桶里，不无得意地说她厉害吧。我以为迎迎会伤心一番，迎迎脸上没有任何伤心的迹象。把死鱼扔掉以后，迎迎又蹦蹦跳跳去玩了。反倒是我，心里的一条线像被谁剪断了，空落落的。

三

我之前也养过鱼，不过都没有这次认真，都没有这次有诚意。那次养鱼距今有二十七八年了，那还是我上小学的时候，还不到十岁，我成天去河里玩，也摸黑到隔壁村的鱼池里去偷鱼。我把河里抓的鱼和鱼池里偷来的鱼养起来。

那时候，河滩里有鱼，有金鱼，有蛇鱼，还有娃娃鱼。河滩里金鱼少，蛇鱼、娃娃鱼多。蛇鱼、娃娃鱼虽多，也好捉，但我不稀罕，因为这两种鱼呆头呆脑，还很丑，我要捉的是金鱼，捉住金鱼才是本事。在家里养上两条金鱼才有面子。金鱼少，还小，也机灵，有时从手缝缝里溜走，有时从腿缝缝里滑出去，很难捉，运气不好，两三天捉不住一条鱼。当然，对捉到的金鱼也格外上心，像宝贝一样供养着。隔壁村的鱼池白天不能去，只能到晚上去。晚上七八点，把家里的针弯成钩子，把线穿进针眼里，拿一个罐头瓶，把罐头瓶放进鱼池里，在钩子上挂上搓成圆球的面团，引鱼来吃。过了几分钟，好几条鱼来了，钻进罐头瓶子里。我猛地一下把罐头瓶子从水里提出来，把抓到的鱼装进塑料袋里，然后继续抓鱼。

捉来的鱼养在罐头瓶子里，那时的罐头瓶子小，都是圆柱体这一种形状。大点的鱼，在罐头瓶子里养不下，就要养在脸盆里。脸盆是铁的，铁上面是一层油漆，漆上是喜庆的红色花瓣，脸盆底上的瓷掉了好几处，露出黑黑的铁。罐头瓶子里的鱼一般死在瓶子里，偶尔也有飙出来，死到外面的。脸盆高二十公分，直径约五十公分。脸盆是圆形的，口是敞开的，鱼易飙到外面。有时，在盆边守一两个小时，鱼规规矩矩地游着。我觉得鱼不会飚到外面了，出去割猪草了。割完猪草回来，发现坏了，一条条鱼在离脸盆不远的地上躺着，已经死透了。那些鱼用黑眼珠瞪着我，好像在埋怨我。那时家里养了一只猫，这些鱼成了猫的食物。猫吃完，舔舔嘴唇，还盯着盆里活着的鱼。盆里剩下的鱼，过不上几天都死了，这些鱼全进了猫的肚子。

四

那时我是以小孩的心性养鱼，很随意。养得好与坏，鱼活得时间长短，我无所谓。即使鱼死了，心里想的也是大不了再去抓回来几条养就是了。而这次，我很认真的在养鱼，想把鱼养上几年，十几年，甚至二十几年。养了几天，鱼就死了，对我真是一个大大的嘲讽。

似乎，这是认真的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