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想让自己的假期总被压在低矮的房顶下,或者躺在架子床的吱吱声中,任窗外的阳光随意撩拨,我从下半夜就开始一手攥紧了拳头,一手摸着胸口下决心,无论如何,今天要出去走走。
起得比前两天都早,但太阳还是比我早。阳光已经在门口地上铺得平展展的,等候着我一脚踩上去,它便借势爬上肩头。
本来有一辆自行车,可是在某个早晨,休息了一夜,前胎无缘无故瘪了下去,作百倍的努力打气,它就是无力鼓涨。
虽然出院子不到五十米就是公交站,但我并不想这趟预谋了半夜的短暂出走,被公交车分割成拥挤嘈杂而颠簸的一截一截。
我盯着自己还算壮实的身板,盯着还算结实的小黄车,与它达成了默契,由它陪着我出走,体验一下自由而放荡的人生。
我没有辜负很久不曾下决心的我,老天当然也不会辜负我。天上没有一丝云彩,是无边无限的粉蓝,将我宽阔地包容着。行道树静默着,摆出大方的姿势,让绿茸茸的清凉从密密的叶子间散发。窄窄的草坪带子般延伸,沁着看不见尽头的湿润。偶有一两朵小花,似乎刚刚醒来,眼睛还来不及揉一下,就匆忙给我递上笑脸。
没有风,心比风自由。没有伴,人比有伴还快乐。
很久都没放下身子踩自行车了,熟悉的毕竟还是熟悉的,跨上去一点都不别扭。这辆车子很温顺,好像被我驯养了许多天,脚力朝哪儿,它就朝那儿,我躬起身子,它便挺直身子,让它叫唤,它便清脆地叮叮咛咛。
人一动,风也动了,耳旁传来咝咝的呼声,额上的头发向后仰曲着身子,衣摆也恋旧般向后顺着。
风动,心也动了,与它较着劲下着力气向前,很快热起来了,活泛得像激流中的鱼儿。
其实,很多时候,心是不自由的,只是与身体委屈地妥协着,藏着满满的压抑让自己冷下去,硬下去,漠视一切。
天再蓝,它只是在天上。树再绿,它只是在树上。花再艳,它只是在道旁。风再急,它只是风中。夜太柔,它只是在夜里。
世间太美好,它只是在人群之间。年华太鲜活,它只是在成长之时。时光太从容,它只是在努力之后。
心看得到,却无法融入进去,它只蜷缩在一角,随着悲伤而悲伤,随着愤怒而愤怒,随着苦闷而苦闷,随着怨恨而怨恨,随着身体的老去而老去,随着岁月的枯萎而枯萎,随着灵魂的死去而死去。
也许只在某一个瞬间,如同车胎没了气,再怎么努力,也鼓涨不起来。
其实,这一个瞬间,也许只是差一个决定,差一个行动,只是多了一声叹息,多了一个借口。
我们便与精彩失之交臂,心也就失去了飞翔一次的机会,人也就失去了升华一次的契机。
所幸,我走了出来,虽然没有目的,却分明达到了目的。心随天而开阔了。心随树而葱茏了。心随花而娇艳了。心在世间美好了。心在年华中鲜活了。心在时光中从容了。
心离开了躯体,却更依恋躯体。躯体放逐了心,却更珍惜心。脚步与灵魂从僵硬中苏醒,开始探寻人生中绝妙的风景。不管有没有结果,这种过程是愉悦而轻松的,饱满而激情的。
这是一种难得的快乐,自己给自己寻找的,自己让自己满足的快乐,在人生的长路,并不多。
虽然只是一段随意的旅程,人生却变得不随意了。虽然淌起了汗,却预备了更多的汗努力余下的生活。
心被放大,世界更大,何不卸掉盔甲,砸破樊笼,到处走走呢。
别山举水。美篇签约作者。湖北省作协会员。中国散文学会会员。出版散文集《人生处处,总有相思凋碧树》,《总是纸短情长,无非他乡故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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