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阿拉尔之前大约有4小时是在天黑尽后骑行,那是一段芬芳闪亮的桂枝:诸天星辰如何从左手的地平线上升起,如何登上天顶后向右手边的大地尽头滑落。阿拉尔到和田的26小时40分钟则是一口倒扣的铜釜,黑尽之后你仰望天顶,那里居然也隐隐现出一些模糊的星光,而四周是酱黑色的帷幕,就好像一口井。到后半夜,天顶的星光也完全被遮去,你疑惑地望着天顶,不记得那里曾有过那么多的星星,仿佛它们自造物以来从未存在过。
在和田,我梦见那条走过无数次的被遮蔽的道路,行道树望不见顶,各个的枝叶原始地勾连在一起。在路灯和月光下,它们招摇的阴影是未知的史前生物,在那条路上它们像穿黑袍的僧侣垄断了夜空,不让我看见繁星。我梦见在停电的夜晚,父亲牵着我穿过那条林阴路去街上商店买蜡烛和鱼皮花生,在烛光下我们烫脚,吃花生下跳棋。后半夜我醒过来,趁着停电各处没有亮光,走到院子里去看我缀满繁星的天幕,完全忘记了林阴路。
不,我没有忘记林阴路。后半夜我坐在S210的一个路碑上,什么也不做,直到后面来车灯光将路碑和我照得通亮才起身。我梦见的那时的父亲年轻强壮,带着我在所有的黑暗中来去自如。现在林阴路上只剩我一个人。
我从旅馆床上坐起来,从路碑上坐起来,从所有我休憩的地方坐起来,看见镜子里那张酷似年轻时父亲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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