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9）

下午吃了饭，田扬回宿舍歇一会儿，喝一杯水。再找出书来，准备到自习室去。虽然大学里不乏懒惰之人，但勤快的人、或者说临时抱佛脚的人同样不少。快子看见田扬找书，问田扬要去自习吗，他也要去。大冲问罗卜求白，去不去自习室？罗卜作思索状，道：“若有学习之心，何处不是学习之地。”求白道：“那意思不去了。”大冲道：“不去，宿舍一样。”田扬不知道快子到底去不去，他经常开人玩笑。而且快子没吃饭，要吃饭去。田扬告诉快子，他先去帮他占位子。

外面路上，三三两两的同学跟田扬一样，带两本书，揣一支笔，往自习室去。田扬顿时有了伴似的，不再孤单。来到自习室楼前，不少同学往里走。田扬忙跟上去，害怕掉了队。随便推开一间自习室的门，朝里一望，基本不见空位子。田扬心想，换一间吧，人太多，怕闹。于是再推开下一间自习室的门，情况跟刚才差不多，似乎不如刚才呢。而且田扬推开门的时候，又进去几个同学。田扬再往里走，找下一间自习室。也许大家怕麻烦，不愿多走几步路，全往外边的自习室里挤。里边自习室的空位子不知多少。当田扬再推开一间自习室的门，里面满满当当的人。田扬气馁地关上门，同时佩服那些人，如此早来，也不知道吃了饭没。田扬只能再去找自习室，俗话里说，事不过三，第四次肯定能找到空位子，田扬为自己打气和安慰，他已经不奢求找到一间人少的自习室了。毕竟考试临近，平时再厌学的同学此时也拿起书来看。

田扬再次推开自习室的门，几个同学从里面出来。田扬畅快地出口气，心想好运气。那几个同学刚走，里面不刚好空出几个位子来吗？田扬跃跃欲试地想马上冲进去把位子占住。那几个同学中的一个同学说道：“好不容易来自习，连个位子也没有，回去吧！”

田扬的一颗心犹如寒冬腊月的一双脚，冰冻欲裂。不用再去看了，里面满满的没一个空位子，不然那几个同学不至于那样子失望。田扬一连看了好几间自习室，情况一间比一间糟糕。里面偶尔有几个空位子，但是桌子上无不放了几本书、一个杯子、一个包儿。示意此位子有人，只是人不在而已。也不知道那些人来不来，太气人了。因为气愤，田扬牵连地埋怨那些人。一排自习室快到底了，田扬的希望仿佛长明灯里的油，快见底了。田扬鼓起勇气再推开一道门，里面照样人多，如果是旅馆的话，老板要挂客满的牌子了。但这不是旅馆，而且又是非常时期。譬如春运时节的火车，想法设法地塞满点。田扬左瞧瞧，右望望，看看哪里有没有一个空位子。瞧了半天，似乎没有。田扬正准备打退堂鼓的时候，不甘地再看一眼。那边倒数第二排的一个女生挺直身子，田扬看见从她身子下面露出两个位子来。仿佛一条船卸去货物，船身露出水面。那女生占中间，两边各空一个位子，估计是她替别人占住的位子。田扬不抱希望地去看看，顺便从那边出去。

那个女生一边看书，一边转手上的笔，没太注意有人过来。田扬因为害怕影响别人，声音很小，连问了她两声空位子有没有人，那个女生才听见，抬头望一眼田扬。田扬吓了一跳，那个女生的长像太出人意料，随身带一张她的照片能起到“护身符”的作用，半夜出来——算了，别出来。好在教室里，人多，田扬倒能镇定地等她回答。女生虽然人不好看，但看人的眼光不低，根本不把田扬瞧在眼里，仿佛对一个追求者似的说，这个位子没人，那边那个位子有人。女生的声音倒温柔。田扬示意能不能坐这个位子，歉意地对女生望一望。那女生根本不理他，把她的书和水杯往那边挪了挪，人往那边挪了挪，仿佛害怕田扬占她便宜一样。其实她的书和水杯也没占到空位子。

田扬把书搁下来，心想今天将就，明天早点来，多占一个位子，让别人没位子。田扬心里不由的舒服，翻开书复习考试内容。照例不少同学来自习室，但推开门，朝里一望，不见空位子，失望地走了。田扬暗自庆幸找到一个位子。可是来的时候，他告诉快子帮他占一个位子的。哪来位子，怎么办？——不管他，不管他。谁知道他来不来，自己好不容易找到一个位子，哪里管快子。田扬蓦然间地愧疚，对那个女生过意不去，太以貌取人。假如人家不让出来一个位子来，田扬恐怕和刚才那几个同学一样，到处找位子。田扬愧疚地看了看那女生。女生似乎发现了，稍微害羞的样子，手里不停地转笔。田扬看来好玩，照那女生学习。不过他的手可没女孩子的手灵巧，要么劲用小了，笔转不动。稍一用劲，笔一下子飞出去，掉到地上了。田扬悄悄瞄一眼女生，怕她看见了笑他。女生正从水瓶里倒水出来喝，估计没看见。田扬再悄悄地捡起笔来，继续看书。

过了一个小时，来了一个男生，原来女生替他占的位子。田扬看了一下那男生，身体健壮。男生一来就向女生赔礼道歉，说：“对不起，来晚了。”女生没问他为什么来晚了，他坦白交代道：“在宿舍洗衣服，已经放了好多天，再不洗会臭了。”女生朝男生嗅了嗅，说道：“你已经臭了。”男生闻了闻肩膀、胳膊、手臂，闻不出什么味道，打球回来特地仔细洗干净的，奇怪哪来的味道。但见女生嘻嘻地笑，明白她骗他，他故意往女生身上凑，说：“臭你。”女生欢快地推开男生，不让他臭她。可是推开男生的同时，弹开了自己，撞到田扬写字的胳膊，笔在本子上划出一道线来，仿佛下雨天的泥泞里，行人摔跤时滑出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