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 生
夏天的夜晚,村子里异常宁静。此时已是后半夜,屋外的稻田里,不时传来一两声青蛙的叫声。
公鸡已经叫了三遍,屋内,不时传来一个女人痛苦的喊叫声。
王三坐在大门前的石阶上,低着头,右手指间夹着一支点燃的烟卷,随意地搭在膝盖上。左手抓了抓脑袋,抬起右手,把烟卷送到嘴边,猛吸了一口。
“咳……咳……”一阵咳嗽声顿时响起,王三被烟呛着了。
“哇——哇——”,一阵婴儿的哭声从屋内传来,划破夜空。
王三立刻转过身站起来,吸着烟卷在门前踱来踱去。
不一会儿,赤脚医生李老七背着药箱走了出来。
王三看见了,赶紧走过去,从口袋里摸出一支烟递给老七,眼里满是期待。
老七看了看王三,接过烟。王三赶紧掏出一个火柴,抽出一根,“呲——”的一声划燃,递到老七嘴里的烟前,点燃。
老七吸了几口烟卷,拍拍王三的肩膀,道:“我走了,是个女娃,进去看看吧!”
目送老七离开,王三正准备进屋。三弟媳胡芬从屋里走出来,见到王三,大声哈哈道:“哥哥,哈哈哈!又是个妹儿!不怕,你们还年轻,下次一定是男娃儿了!哦,对了,里面都收拾好了,你给大嫂煮点吃的吧,我回去了!”
“欸!”王三抓抓后脑勺应道。夜色中,他一脸局促。
屋内,红梅疲惫不堪地躺在床上,两行眼泪顺着眼角往下流。偏过头去一看,小人儿正睁着大眼睛,不哭也不闹。见此情景,红梅的眼泪更是止不住了。她伸手摸摸女儿的小脸,轻声道:“娃啊!你又生错命了哦!知道自己是个贱命,才晓得不哭。妈的肚子不争气,下辈子投胎投好点,做个男娃!”
王三一直想要个男娃,结婚七年了,妻子一连生了四个,都是女娃。生了老四后,村里的福大娘对红梅说:“你呀。肯定是生花席胎,生完四个女娃,第五个才会生男娃。我看到好多女人都是这样!”红梅听了,眼睛里发出亮光,高兴地笑了!
门外,王三准备先去看看妻子。刚走到门边,听到红梅的话,悄悄转身离开往厨房走去。
早饭过后,王三来到屋内,轻声对红梅说:“我去岭上挖洋芋去了,挖一挑就回来。姑娘们都在家呢,有事就喊一下娟子。”正在奶孩子的红梅半天没有回应,王三也不敢走,一只手扶住门框,不知道该走还是不走。
“好歹也是你的姑娘,贱命也得有个名字啊?”转过身正准备踏出房门的王三,听到了妻子的回话,停住。
门外,自家那片桂竹林异常茂盛,一根根桂竹笔直挺拔,竹叶正在微风中沙沙的响。
“叫桂竹吧!”王三对着屋里说道。
后岭的一片洋芋地里,几个女人挖了一阵洋芋,坐下来休息。
“听说王三家红梅又生了个女娃,你们晓得不?”采芬婆说。
“是吗?你听哪个说的?”其他人问。
“昨天胡花过我家去拿锄头,她说的。生好几天了,又是个女娃。”采芬婆道。
“唉——!造孽红梅喽!”杨三婆叹了口气,“五个姑娘,日子不好过啊!”
“咋不好过?王三脾气好着呢!又不嫌弃她。”冬花嫂子说。
“红梅是自己过不了心里那道坎!这几年,村里嚼她家舌根子的还少啊?那叫一个毒啊!说得太难听了。”杨三婆又道。
“那还不是底下那家,仗着自己是几个儿子。”冬花嫂子轻声说。
“嘘——”
不知是谁出声,女人们便岔开话题,聊自家的洋芋收成去了。
红梅出月子了。
这天,她背着桂竹,手里牵着英子,走在前面。娟子背着背篓跟在妈妈的后面,王三把杏子和桃子放进挑洋芋的箩筐里,挑在肩上走在最后,一家人浩浩荡荡地去后岭的地里劳动。
一路上,不断遇到村里的男女,异常热闹!
女人们遇到红梅,会停下来喊一声,然后揭开红梅背上的围帕,看看她第五个女儿的小脸蛋。
男人们走过来,总不忘开玩笑:
“王三,你要得呢!身在花丛中啊!”
“王三,你女人真会生,一口气就是五朵金花!”
“王三,把你老三给我家做童养媳,得行不?”
“哈哈哈!”
“……”
王三不说话,也不生气,似乎这一幕已经习以为常,又似乎与自己毫无关系。只顾用双手使劲握住扁担两边箩筐上的绳子,让箩筐尽量不晃荡。担着两个女儿稳稳地向前走去。
夏去秋来,红梅和王三在地里收玉米。玉米地旁边,五个女娃正在玩耍,娟子正抱着熟睡的桂竹……
日子就这样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过去了?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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