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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夏天,我们二十岁

那年夏天,我们二十岁

作者: 墨梅有梦之一个人的田园诗 | 来源:发表于2018-06-30 19:37 被阅读15次

    “1997年8月26日星期二”,沈月在日记本上写下日期,抬头看了看外面的大太阳,再写下一个字“晴”,轻轻的叹了口气,咬着笔不知道该写些什么。明明脑海里思绪万千,真正付诸笔端却什么都写不出。昨天收到了王佳艳的来信,说班上有很多同学已经工作,这是意料中的事情,毕业典礼上班主任早说了。像他们这些中专生只要是城市户口父母在工厂上班,找个工作还是比较容易的,至于农村户口城镇户口的就要看各家的能力了。可巧,她沈月就是农村户口父母也没能力的。王佳艳也是农村户口,只是她家经济条件要好得多,她爸爸是他们镇上一个小工厂的副厂长。

    沈月深深吸了口气,心里很不服气,在学校谁不知道她成绩好,不管是文化课还是专业课,每个学期都能拿到奖学金,她沈月什么时候不如人了。王佳艳还在信中说想去上海投奔她表姐,她表姐在上海嘉定区的一家礼品公司工作三年多了,工资待遇都还不错,问沈月要不要一起去。王佳艳的信写的豪情万丈,最后发出了一声呼喊,沈月,跟我一起去闯荡上海滩吧,不要去苏州了。沈月可以想象她说这句话时的表情和动作,真是个乐天的姑娘,沈月有时候真的羡慕她,整天嘻嘻哈哈无忧无虑的。

    “有人在家吗?”有一把熟悉的声音在外面喊。沈月立马迎出去。“红梅姐姐,好久没见到你了,”沈月亲热的挽着叶红梅的手,看到叶红梅手上拿提着一大竹篮鸭蛋,“姐姐是去李大伯家称的鸭蛋吗?现在天气这么热,买这么多鸭蛋干嘛?我爸说现在的鸭蛋腌了不太好。”

    “不是腌,明天家里要用的,”叶红梅微笑着停了一下,“我们家叶红羽明天定婚。”沈月一下子呆住了,“你们两个人或许没缘分吧。沈月你还小,肯定会找到更好的。”

    “过年的时候我们说好,等我毕业就跟我爸妈说,”沈月说不下去了,怎么好好的会突然变了,这才几个月的时间,怎么人心变得如此之快。

    “你们的事情我也知道一些,你一直在学校上学,有很多事情你不知道,我们也不知道怎么跟你说。”叶红梅说的很隐晦,“今天我本来不想来,红羽非让我跑一趟。他说他不想让你从别人口中听到有关他的事情,有些事情只有当事人知道,外人说的都不可信。”

    “麻烦姐姐了,请姐姐代我向红羽说声恭喜,”沈月觉得自己笑的很难看,“等他们结婚我会备一份大礼,今天知道的太迟了。”叶红梅定定的看了她一会,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但终究什么也没说。

    送走了叶红梅,沈月的心突然变得很慌乱,本来打算好了去苏州找份工作,叶红羽说他早早就开始托人在办了,那边工厂多找份工作不会太难,可是他现在都要和别人订婚了,是别人的未婚夫了,说不定过不了多久他们就要结婚,还要去苏州吗?以什么身份去?去了还有意义吗?她的“苏州园林”或许风景依旧,可是已经不在属于她了。

    一连几天,沈月都觉得身子懒懒的,吃饭不香睡觉也不安稳,整个人恹恹的。红羽的妈妈过来散喜糖的时候还特地摸了摸她的头,提醒她注意身体。乡下的风俗习惯,哪家有喜事全村散喜糖,也就在散喜糖的那天,见到了红羽的女朋友,不,应该叫未婚妻,个子娇小长了一张娃娃脸,笑6起来甜甜的,和红羽站在一起很般配。红羽向她点头招呼,她微微一笑掉头就走,在心里暗暗骂自己没用,是他辜负了自己,怎么搞的自己好像理亏似的。

    给王佳艳的回信还没寄出去,她的第二封信又到了,她那风风火火的性子一点都没有改变,她竟然已经去上海了。“沈月,不要怪我不讲义气啊,我这是先去给你探探路,等我一切都弄好了,立马写信让你过来。对不起啊,不要骂我哦。”末尾画了个大大的人脸,讨好的笑着。

    “沈月,你到底怎么了,怎么这么颓废,这不是你的风格,”沈月在心里骂着自己,“以前的同学已经都开始各自奔前程,你准备好了吗?你准备怎么办?”爸爸妈妈已经明里暗里试探过几次了,哪家的儿子也是中专毕业在哪里找了个好工作。哪家的女儿上次回来了说她那里的工作条件很不错,工资待遇也好。就连小妹妹转弯抹角的问她,什么时候去工作,挣钱给她买漂亮衣服穿。“家里不能再待了,要赶紧出去找工作,沈月,你要加油。”

    接下来的半个月,沈月像打了鸡血,每天早上天不亮就起床,她的决心是一个月内解决工作问题,县城的人才市场每个月都有人才交流会,也有一些小厂就贴张招工启事在门口,沈月白天的任务就是大街小巷的转,抄下工作内容和地址,晚上回家和家里人商量。几天下来她发现,她所学的专业根本用不上,人家要的都是普工,那些技术工种早就招满了,有的工厂指明不要女生。在这其间,也有一些出去打工的返乡人员给了她一些信息,她也一一请人家留下地址,甚至连哪里坐车哪里转车都记的清清楚楚。爸爸妈妈给不了她任何实质性的建议,他们所知道的信息都是从别人那里听来的,人都是这样,有时候会把自己听来的消息稍微加工整理一下,加上自己的理解和喜好,所以一句话只要经过了几个人的口口相传,基本已经和原型没有什么关系了。

    那年夏天有件不大不小的喜事,家家户户通电话了,沈月慎重的把家里的电话号码留给同学和朋友让他们有什么工作给她打电话,她也记下来很多同学家的电话号码。只是话费好贵,每次打电话都是匆匆忙忙,打好腹稿再说。

    有天中午吃饭的时候,爸爸状若无意的说,他下田干活的时候总有人过来给他递烟,没话找话跟他瞎聊。然后跟妈妈一起看沈月一眼,沈月吃的正开心,被看的莫名其妙。妈妈悠悠的说了一句,我们月月长大了。沈月突然觉得汗毛都竖起来了,饭都不想吃了。晚上沈月借口要看电视,早早就上了爸妈的床,家里就爸妈房间里有一台电视,她感觉爸爸妈妈会商量一些事情,而且这些事情是关于她的,而她要做的就是装睡偷听。果然,爸妈边看电视边聊天,说村里有两户人家向爸爸抛出了橄榄枝,有意求娶沈月做儿媳妇,爸爸妈妈把这两家评论了一番都不太满意,沈月听的有些好笑,她长这么大就喜欢过一个人,甚至想过嫁给他。“叶红羽,”爸爸有点埋怨的说,“我觉得这孩子不错,从小看着长大的,虽然是个初中生,没月月学历高,但是这孩子聪明肯吃苦,现在干的也不错,人家来说媒的时候,我就想答应,你偏拦着。”

    沈月觉得自己的血液都要凝固了,怪不得红梅姐姐欲言又止,怪不得红羽说那样的话,原来他请人来家说过媒,原来事情的真相竟然是这样,我错怪他了,错怪他了。

    “他家过年的时候请人来说媒,我不是看月月还小嘛,才二十岁,还在上学。其实我也挺喜欢那孩子的。”

    “叮咛咛”电话声大作,沈月睁开眼睛望着天花板发呆,头脑里犹自想着爸爸妈妈说的话。“月月,你的电话,你同学找你。”爸爸拿着话筒喊。

    “沈月,”电话里传来三年的同桌顾意晶的哭声,“沈月你听说了吗,王佳艳她们公司发生了火灾,王佳艳去世了。”

    “这不可能,是谁胡说八道,她才去上海两个星期。”沈月对着电话大声喊。

    “是真的沈月,她是去上海的第二天出的事,明天已经守二七了,我们几个女同学想过几天去她家看看她爸爸妈妈,再去她坟上看看。你去不去?你们以前最要好了。”

    “去,我去。”我怎么能不去呢,这是我最好的朋友,在教室我们是前后排,在宿舍我们是上下铺,我们的家在东西两个乡镇,相隔八十几公里,每年暑假是我们最难熬的日子,虽然同在一个县城,但是三天两头写信,有时候第一封信的回信还没寄出去,第二封信已经到了。我用以前的一个旧书包来盛我们的信,只一个暑假它已经快满了。

    王室凄冷森严,佳人一入千年。

    艳丽铅华褪去,回首已经百年。

    家园故国犹在,去留怎随我意!

    这是我给你写的一首藏头诗。那时候刚开始实行大星期,星期五,我看你兴高采烈的收拾书包准备回家,回头就写了这首小诗。你十分喜欢,我也因为这首小诗在班上一时小有名气。我们三年共同经历了多少快乐的时光:我们为了考试找了一个小公园去复习,结果撞见人家情侣接吻;我们去郊游结果迷了路,越走越远越走越偏,还是遇到了一位好心的守林人,才找到了回来的路。还有那个雨后,街心公园的单瓣黄玫瑰全开了,一阵风起,花瓣纷纷随风起舞,我们屏住呼吸,深怕惊走这一美景,我们还给那公园取了一个名字叫“忆梦缘”,相约每年都来聚一次。可是现在让我去哪里找你。我希望,我们去你家的时候,你突然从门背后跳出来,大叫一声,“我骗你们的,你们都上当了。”我保证绝不会骂你,真的我保证。

    沈月大哭不止,她把她们之间的信件全部拿出来,看一封哭一封,迷迷糊糊的好像睡着了,又好像没睡着,半夜一轮明月挂在窗外,沈月痴痴看入了迷。第二天就病倒了,高烧39°,反反复复退不下去,等到烧退下去了,眼睛又发炎,肿的睁不开,整整十天,等到病好全了,人瘦了一圈。

    沈月一个人去了王家,王爸爸好像一下子老了十岁,没有一点往日的风采。王妈妈病倒在床上,每天靠打吊针过日子,一看到和王佳艳差不多大的女孩子就哭个不停。王佳艳的妹妹带着沈月去了王佳艳的坟地,一个孤零零的小土包,没有墓碑什么都没有。当地的风俗,没有出嫁的女孩子不管多大去世的都当小孩子埋葬,一个草包裹着埋了就行了。王佳艳的坟靠着她的爷爷奶奶,希望她在两位老人家的保护下不会害怕。沈月迎着夕阳而立,面对着这一片荒地,心里做了一个决定。“我要去上海,你没有完成的事情我替你去完成,我以后绝不会再感到迷茫,我会好好生活,我已经活着比什么都重要。连你的那一份精彩我都要活出来。等着看吧。”

    2014年XX学校94届XX班20年同学会如期举行,此次聚会筹办了一个多月,要求全班同学以家庭为单位参加。特地赶制了一本特别的留言薄,上面有每个家庭的详细情况,美其名曰,向娘家人汇报。沈月带着老公女儿来参加,一边写留言簿一边和老同学寒暄,“思佳,这些都是妈妈的老同学,怎么不和叔叔阿姨问好?”

    “你女儿叫思佳?哪个佳?”

    “佳人的佳,也是王佳艳的佳。”

    “时间过的很快,我记得那是97年出的事。可惜了。你后来也去了上海嘉定?”

    “是啊。现在在那里定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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