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小学的时候,我住的还是平房,在一条窄长的巷子里。那条巷子是南北走向的,并不笔直,宽窄也不相同。
巷口冲北,巷子慢悠悠地向南伸去。一进巷子,就是十多级向下的台阶。因此,整个巷子的地势都比巷口外的那条小街要低得多。
也因此,但凡下大雨,巷子里就一定会变成一条大河。分布在巷子里各个院儿的人们便会自发地出动,排成一条长龙。
人们用最原始的方法,一桶一桶的舀出雨水,向巷外的小街上泼出去,直到积水低落下来,可以用砖头瓦块垫出一条蜿蜒的羊肠小路,让人们通行。
这样的雨天,是大人们最烦恼的时候,却是孩子们最喜欢的可以嬉戏的时刻。
这条南北走向的巷子里,从东侧依次编号到巷尾后,转向西侧,再折回来到巷口,大大小小有十多个院子。
这些院子又像是从这条巷子中伸出来的毛细血管一样,伸展开去,有细长的,有粗短的;具体是十几个,我已经没有印象了。
当年,我的家就在三号院儿。说是我的家,其实是我的爷爷奶奶家。更确切地说,是我的姥爷姥姥家。
因为母亲是独女,我自小就把他们称作爷爷奶奶。这也足见得在传统文化中,爷爷奶奶比姥爷姥姥要亲得多。难怪王熙凤会说黛玉不像是贾母的外孙女,倒像是嫡亲的孙女。
这个三号院又比巷子低了几级,为了防止巷子里的积水漫进院子,院门处有一道高达二三十公分的门槛。
大雨中,就会常常见到院子里的人往巷子里舀水,巷子里的人往巷外街上倒水。
而我的家就位于这个院子左手的第一家。这个院子有六户人家,我们家应该算是这个院子里的贫民了。
一间九平米的房子,一门一窗,房外屋檐下就是厨房以及可用餐的地方。一进门的左手,就是一张大床。门是窄窄的两扇开的木门,门后插着木栓。
左边一扇门打开,就紧靠在床边了,门后是没办法站人的;另一扇门打开,就紧贴在一架木梯子边儿上了。
那架梯子是供爷爷上阁楼用的。而那个高度只能弯腰行走的阁楼上,支着一张单人床,那里既是家里的储物间,也是爷爷的卧室;同时也是我独自偷乐的小天堂。
在那个阁楼里,我第一次看到了《红楼梦》。那是一套四本竖版繁体字的书,大多数的字我都不认得,但却让我第一次知道了宝玉和黛玉。
就在这条巷子里,就在这个院子里,就在这间九平米的小屋里,我度过了我的小学时光。
一张木椅子,是我的书桌;一只小板凳,是我的座位;临着巷子的小屋外墙边,是我写作业的地方。
巷子里各个院落,是我们孩童嘻戏玩耍的乐园,那条开满梨花的小街,则是我们童年的天堂。
如今,那里早已高楼林立,再也找不到当年一丝一毫的痕迹。当年的小伙伴也早已失了联系,没了音讯。
如天堂般的童年,早已是上个世纪的事了,越来越淡薄在记忆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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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春时节,办公室窗外的苦楝花开得正旺,香气正浓。让我不经意间想起了童年时那一条街的梨树,春季也正是开得浓烈的时候。
眼前的苦楝花,勾起了记忆中的梨树,牵动了我的思绪,让我想起了梨树盛开的那个年代。
想起了那个年代的人,那个年代的屋和那个年代的事。
那些年,那些事,就像此刻天上的云。淡薄,飘忽,若有若无,正在渐渐地远去,越来越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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