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买来的新媳妇(一)

买来的新媳妇(一)

作者: 云朵_fa1e | 来源:发表于2020-01-05 20:33 被阅读0次

    那年我还在上小学,和邻家小姑娘玲同年。我们一起上、下学。放学后一起去割草、放羊、上树、爬墙、捉蚂蚱、逮知了,一天天的腻在一起。

    买来的新媳妇(一)

    玲有两个哥哥,大哥比她大十岁。个矮,长的又丑,一脸雀斑,厚唇,龅牙,讲话结巴,喜欢盯着人傻笑。

    在不止一次听街坊秃二大娘跟酱豆奶奶嘁嘁喳喳中知道,玲的大哥“有毛病”,且身世奇怪。

    “唉!你看春英,可怜几岁没了娘,跟酒鬼爹睡一张土炕,造孽呀!”春英是玲的娘,秃二大娘不秃,一头乌油油的头发挽着髻。秃的是二伯,从年轻谢顶,脑袋圆而亮,偏方用尽就是不生头发。

    “可不是,这大憨眼瞅长大了,越长越难为人哟……”酱豆奶奶以冬天做的一手好酱豆萝卜咸菜有名,待人和善,远近人缘极好。

    “这孩子能长大就不错了,春英白要强了,这是要累赘她一辈子。”

    “福生也是摊上了,谁让他那时穷来?没媳妇可怜的,搁现在春英再能干他也不能要啊。”

    “好歹一家人哩!”

    从这些絮絮叨叨里我渐渐听出:玲的大哥大憨是他娘结婚时带来的,不是福生伯的娃,是那个过世了的酒鬼姥爷‘造的孽’。

    有次我问奶奶:“大憨真的不跟玲和二成一个爹?不是一个爹咋也叫爹?咋吃饭还给他吃蒸鸡蛋?”

    “小孩子别瞎打听,念你的字去”还没等我说完,娘忙不迭的制止了我的发问。

    玲的二哥二成比玲大六岁,长的模样周正,脑瓜活络,和村里几个孩子在镇上读初中。

    那时的农村家家喂着牲畜,普遍的有鸡鸭鹅狗猪羊兔,还有春耕秋收必不可少的生产力――牛和驴。除了冬天大人都起早贪黑在劳作,小孩子就担当起割草放牛牧羊的责任,割下的草除了鲜食还能晒干储存起来冬天喂食牲畜。

    每到傍晚我们放学后扔下书包就背起盛草的袋子出门。一手提着镰刀,一手拿块馍,条件好的馍里夹点油盐或白糖,边走边吃边聊,倒也不亦乐乎。至于作业总是等到晚饭后,伏在灯下加班加点,为避免第二天罚站,时常困的哈欠连天,也要坚持写完。

    买来的新媳妇(一)

    那一天割满草,玲坐在一片绿盈盈的草坡上,用手整理着有点蓬乱的麻花辫子,神秘的说:“告诉你个事,别跟旁人说去啊。”

    “啥事啊?”我顿时好奇心起。

    “我大哥快有媳妇了,很远地方来的,听娘说已经谈妥了,花了很多钱呢!”玲说话的时候红着脸,非常兴奋。

    我知道玲的家里这几年承包了村里荒地和一些苹果树,收成不错。她的父母很能干,二成也快要毕业了,玲喂大的羊和兔子每年都卖不少零花钱,只有她大哥用酱豆奶奶的话说‘越长越难为人’,最近连走路都一瘸一拐,谁会跟他做媳妇呢?花很多钱买来的?我不禁傻傻的琢磨着。

    不过这样也好,这样就不用玲长大了去给他大哥“换亲”了。那时农村流行一种不好的风俗――有姐妹的男青年因自身条件太差或家贫过了婚龄不能娶亲者,会和相同条件的有姐妹的男青年的人家“换亲”,――即刘家男娶李家女,刘家女再嫁李家男,牺牲两家女儿交换,媒婆两边周旋,坐享礼金和酒饭。

    过了几日,玲的家里果然热闹起来。堂屋里,院子里挤满了大人孩子。几床花花绿绿的新棉被在街坊四邻的巧手女人帮助下同时缝制,能干的陈木匠带领几个男人赶制出几样简单的新家具。大憨嘿嘿笑着拉拉新被子,摸摸新家具,他娘使劲把他推进屋去,他仍尤自笑着。

    那个六千六买来的新媳妇呆在最里面的套间里,只玲的堂婶陪着。据说是‘来了一天了,啥也不吃,也不说话。’

    我和玲悄悄的扒着窗台看了一下,一个瘦瘦的女孩子,穿了一身略显肥大的新衣服,烫了一头卷卷发,坐在炕沿上抹眼泪。炕桌上放着一碗煮鸡蛋,一包打开的点心。

    第一次见那种缝着亮扣子的衣服,第一次见那样卷卷的头发,我俩羡慕不已。

    “她哭啥呢?穿着新衣裳,还有鸡蛋和点心吃,还哭。”玲有些不满的撇着嘴说:“我真想吃块蜜三刀。”

    “想家了吧,准是想她娘了。”我连忙打圆场的说道。

    “嗯嗯”,玲顿时恍然:“有可能,不如晚上没人了我俩和她一起玩翻花绳,她就高兴了吧,然后咱俩陪她一起吃点心。”

    晚饭后,我胡乱的应付完作业,就要往外跑。

    “妮儿,――站下,你干嘛去?”娘叫住了我。

    “玲让我去跟新媳妇玩呀,新媳妇想家直哭呢!”

    “新媳妇今儿累了,你们以后跟她玩吧。去,把作业再写一写。”娘边说边去锁了院门。

    我只好恹恹的回屋,把作业本子翻了几遍,耳朵里却捕捉着街上的动静。起初有孩子的喧闹声,脚步声,咳嗽声,后来渐渐静下来。我最终没有出去和玲她们一起玩。

    可是自打有了新媳妇,玲的一家似乎反常起来。虽然上学的还是上学,干活的依旧下地干活,但她家的院门却总关着,时常大白天锁着门。新媳妇自从进门就没有出来过。

    还有几次晚上我分明听见了女人的哭叫声。

    后来看见大憨脸上多了几道结了痂的抓痕。

    于是,各种传言在像初冬的雾气在街头巷尾弥漫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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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说新媳妇叫真真,是人贩子从遥远的大山里拐来的。她整天哭,一心想着回老家,但晚上被关在大憨屋里,白天上厕所都有人跟着。

    听说她才十六岁,家里有两个妹妹和一个五岁的弟弟。

    听说玲的爹娘好吃好喝的待她,只不许她出门。

    听说她不爱吃馍,只爱吃“干饭”。 玲的娘托人在县城买来大米给她蒸“干饭”吃。有时大米断顿了就拿小米蒸,我们鲁西平原不产大米,却几乎每户都种些谷子,碾的小米黄灿灿、喷喷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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