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世道似乎在倒退。
如若附庸风雅定要怀古念旧,这样才能同先秦的诸子们保持一致。孔子想回到西周,墨子思念大禹,而老年人最是无聊因此最好此道,所以老子雅兴发得最狠,好不容易下到山下却又想着回他的山顶——原始社会,把体毛当棉被。可惜不幸,这看起来似乎在倒退,但就像一个臃肿的虚弱的人,在不懈的倒退的过程中辜负了诸子们的期望,最终体力不支倒下——附庸风雅,只是附庸罢了,做做样子,世道怎能倒退,再怎么走错道也不能说是倒退,就像在军事上的溃败在政治上必须叫做战略性撤退,对敌军进行战略性大迂回。所以这个年代当老子的远不如装孙子的。没什么能来得了真。很多事情一来真就乱了,所以大多数都是假的,这样才能国泰民安,一切都是战略性的。所以这些思想家们一天幽怨的要死,这世道不幸就像那咿呀学语的幼童,什么都还不会什么都往里学,不学好的净学坏的,学久了自然而然的满是怨气。
所以这世道就像一个怨妇,尤其是在四川,更像是男人死了守节刚满三年的怨妇。这毕竟还是同古蜀的历史多少有点关系。
古蜀王杜宇以成都为中心建立起一个庞大的王朝,不料被鳖灵篡了权,这鳖灵倒还是杜宇自己为治理水患引进的水利人才,不料引鳖入川不是引君入瓮,终成大患,这足以可见现如今生物学家所警示的生物入侵,在当时对不懂生物学理论的当地人造成了的巨大影响,导致杜宇只好隐居到西部岷山,化为杜鹃,终日哀啼,杜鹃啼血,幽怨得和李煜有得一拼,用辩证的观点看亡国之君们治国不行,倒是一个比一个风雅,可惜把爱好当成职业,风雅过了度成了风骚,也在历史上各领了几百年的风骚。难怪总有人从政界转投文学界,文学讲究虚构和煽情,这正是政客们所擅长的,而从文学界转入政界的人虽也人数众多,但有所建树的却为之不多,一个搞文学创作的骗人的修辞岂能有政客们更出神入化滴水不漏?文学家们总是将谎言当成真的在讲,而政客们却是把真的全都说成了谎言,文学家们的叫做才华,而政客们的则是天生与之俱来的才能,文学家们知道自己那是用的修辞,而政客们坚信自己说的绝对全是真相,哪怕把枪抵在他的脑门上那都是真相,而真相是不容许被挑战的,愿意用生命来捍卫,反正又不是他的命。毕竟文学家靠说谎吃饭,而政治家们靠真理活命。
世道到底还是要遵循宇宙间的规律,毕竟是在前进,而不是在倒退。选择看的地点不同罢了,选择的参考系不同自然会有不同的方向。就像玫瑰花在生物学上叫蔷薇科目本复叶植物,女朋友是情人的学名,休妻在法律上的专业术语是协议离婚一样,这年头也有五花八门的称谓。它的学名好像是叫做公元一九一六年之类的,至于异名大抵上被称作民国五年,而诨名姑且叫它洪宪元年罢了。
不去管它的名字,剥去了它的皮,究其本质还是一样的,无论是心肝脾肺肾还是胰腺乳腺前列腺,要么五颜六色万紫千红,要么什么都没有以示佛门四大皆空。
这世道信教,是个虔诚的佛教徒,杀了生后还要为其净身超度。
虽能世道还是要不情愿的往前进,不过时间还得也刚好还能再往前倒推一些。这个时候的袁世凯还在当他的大总统,东邻日本国还在酝酿他们的二十一条。
至于其他,一切照旧。
衣不如新,人不如旧。
时下还是三伏天,热得不像话,立秋后的降温就像是政府的施政计划,永远只是在计划着,蝉扯破喉咙似的在树上不要命的鸣叫像是在抗议,不过这当然是不可能被听到的。蜀地的热不单单是热,更多的是透着一股躁,同眼下这通光景倒是很有默契的相得益彰。老人们的蒲扇在蝉鸣叫的树下很有规律的扇着,老人们躺在竹椅上,安详的目光似乎和时下的景况并不搭配。
那还是北宋咸平年间的事。神宗皇帝将川峡路分为益州路、梓州路、利州路和夔州路,合称为“川峡四路”,所以四川被称为四川。四川处于盆地,被群山就像包围一样环绕着,仿佛除了空气和水外界的一切都进入不了这个地方,而呼出的二氧化碳和废水也被阻隔在里面无法排出,就好像一个病人,新鲜的东西源源不断的进来,而自身转化而成和过往累积的废物始终存在于体内无法排出越积越多,使得自身的情况越来越糟。但是病人并不知情,依旧很盲目的相信着自身的情况良好,因为他的身体情况一直都很好,他始终都相信这只是出了点小事情而已,而医生也只是换了身白袍的巫师,胶囊也只是一盆新鲜的狗血而已,用不着信他们,只用相信自身一直都很好就好了。所以被称为天府的四川自古不受中原战乱的影响,富饶得不成体统,自娱自乐,臃肿不已。
封闭与开放不是开门关门那么轻松,毕竟一群山不是关公和秦琼,再加上前车之鉴在那里像是印在黄历的每一页上的一样,杜宇一开放王朝就被取代了,战国末期,开明王朝一友好就被秦国灭了,法国若一直专制,可能波旁还能撑得更久。就像出门被太阳晒得刺痛,就一辈子固守家门拒绝阳光,他们大概没读过古希腊最出名的失业者哲学家第欧根尼,第欧根尼除了木桶斗篷棍子和面包袋外什么财产都没有,亚历山大大帝走到正躺在木桶里的他的面前,问他需要些什么,他只是请皇帝走开,不要挡了他的阳光,不过要是他们读过也只会羡慕第欧根尼,然后幻想皇帝走过自己满口应答。后来的人们总是嘲弄历史的某一个场景,因为他们看这些画面的时候是航拍的全景镜头,是万能的上帝视角,但是再全能的视角都会有盲点,更何况自己的眼镜后面那一大片的黑暗,当人们一边评头论足一边带着一脸智慧的笑容的时候,其实都只是一再重复的历史的悲剧的一部分,因为时间远没有人们想象的那么聪明。
时间总是在装疯卖傻,却比谁都要来的精明,不喜欢当面扇人耳光乐于背后落井下石,寻求别样的刺激满足自己的怪癖。
所以,老人们的蒲扇在蝉鸣叫的树下很有规律的扇着,如此的安详,安详得像死了一样,只剩下呼吸。
跟老人们的安详不符合的除了当下混乱的光景之外,还有在另外的一棵树下的另外的两个人。
他们一个叫做阿福,另一个叫做阿力。
他们正因为某个问题而争得面红耳赤到了快赤手相搏的地步。
这个问题虽然在五十九年前已经在一个脸上长满了大胡子看起来很凶恶的英国佬所出版的书中被阐述得很清楚了,但是对于这个闭塞的中国内陆地区来说,他所阐述的理论闻所未闻,就算有所耳闻也会被当做骇人听闻的妖言罢了,毕竟这里还是道教的发源地,张天师是不会允许有这种解释出现的,而他们则就更不会听说那个满脸大胡子貌似被称为查理·罗伯特·达尔文的家伙了,毕竟他那里的人们都很愤慨他的大逆不道,而这种愤慨的起因就如同灵长类动物被自己水中的倒影吓着了那样。尽管在很久以后大多数的人们都认为这个大胡子是对的,但那也是很久以后的事了。
他们正在大声争论着,人到底是怎么来的。
这可真算得上是一个高深的问题。
他们的争吵打破了夏日下午本应有却又不太应景的宁静,树上正小憩或者正在繁衍的鸟纷纷飞离,叽叽喳喳喋喋不休的抗议着这两个人所带来的不礼貌的打扰,反倒让宁静被打破的更彻底,争吵显得更加的白热,就像有人大声呵斥要求保持安静。而蝉的鸣叫则变得更加的清脆,仿佛人性会传染似的,在人类社会待久了近朱者赤,旁观者一般对这两个与自己毫无关系的不同物种之间的争吵饶有兴致似的大声喝彩。
引起这场争论的起因其实很简单。这种事情的起因总是很简单到微不足道不值一提。因为能被提的早就被提到了,而不是去争论了,谁会这么无聊。
夏天的燥热老人们是很容易忍受的,就如同忍受其他事物一样,毕竟对于行将就木的人来说,一切早已是那么的不重要了,虽然在他们中年就抱有这种想法了。而对于不安分的年轻人来说,漫长的燥热所带来的绝不仅仅只是燥热而已,一种难捱的感受极其的突兀和无解。
年轻人不知道午后应该做些什么,就像午睡之后的茫然,而午睡也只是百般无聊的产物,尤其是在夏日午睡更像是种考验。就如同身在炼狱的人,必须经历考验后才能使得自己的灵魂升入天堂,但这又显得不同,因为夏日午睡过后一觉醒来发现自己没进天堂,却被扔进了地狱的油锅。当然,也有可能在经历考验后的确是进入了天堂,毕竟谁知道天堂到底是怎样的?也许天堂那不是油锅,只是个火盆而已。万般无聊之中,树下的阴影倒是现在一个还算不错的去处。因为阴影是背光的,而背光的则是阴凉的。但是他们却并不知道,这是一颗什么树,他们仅仅知道这是一棵树而已,就像他们只知道其他的树也都只是树而已。
这棵树,是一棵苹果树。
但苹果树真的也只是树而已。
当时的情景如同重新上演了整整五十一年前一个名叫乌尔斯索普小镇上同样是一个苹果树底下的那一幕。
历史和现实是一对忠于玩笑的情侣。历史总是喜欢用这样的蒙太奇的手法来跟亲爱的现实开一个无伤大雅的玩笑来向世人秀一下他们的恩爱。
当年的那颗不知名的苹果有幸的砸到了一个后来被人们尊敬的称为艾萨克·牛顿爵士的头上,使得人们在不久之后知道了一个名为万有引力的定律。而现在,不同的苹果从不同的苹果树下砸到了一个名叫阿力的民国青年头上,同样引发了他和与他同在那棵苹果树下发呆的胞弟阿福的争论。这颗苹果是如何从这棵树上诞生的?这棵树是如何慢慢在贫瘠的土壤里生根发芽的?而这棵树的根是谁在何时栽在这里的?这个栽树的人是如何诞生的?同这个栽树的人一样的人是如何诞生的?
他们归根结底,总结出了最后的问题,人是如何诞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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