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九原名李九。
小九就是我。
在我7976天的生命里，有7900天被遗忘，剩下的76天一半用来回忆，一半用来幻想，14天用来听故事。
我讲述的故事，不用推测真假，真真假假我也无法辨别。
从第一次说谎的时候，我就做到了骗子的最高境界，欺骗自己，忘掉事实。以至于现在的我，都不知记忆中发生过的事情是否真的发生过。
在我漫长的被谎言包围的生命中，所能推溯的最早的一次说谎，是某一天和妈妈一起看某个真人秀节目时，妈妈看着泥塘里的明星，第一次向我提起我第一次骂奶奶的场景。
妈妈说，那天二爷从被抽完水的鱼塘边走，打算去菜地里摘点儿嫩黄瓜做下酒菜，火辣的太阳晒得人睁不开眼，快走到菜园子的二爷，突然想起刚才余光撇到老王家的鱼塘里好像有个小孩。想到小孩，村里只有大哥家的孙女小九，那个全村新辈分里的老大，暂时唯一一个志字辈的孩子。
二爷黄瓜也不摘了，拔腿就跑，路上叫上在柴火垛捆柴的小佬（十八叔，排名最小）。两个人满头大汗的跑到鱼塘边，看到被黑色的泥巴糊得只露两只眼睛的我，赶紧问是小九吗？我点了点头。二爷立刻跳下去把我从泥巴里捞出来，递给岸边没比我高多少的小佬。两个人把我送到奶奶家，妈妈看到浑身是泥的我吓了一跳，放下手中的锅铲就过来问我有没有事，我说没事儿，饿了，想吃饭。
这时候，奶奶闻声赶来。妈妈说我听到奶奶的声音后立刻跑到门口，对着才走到坎儿下面的奶奶大声骂着脏话。在场的所有人都愣了，那是我第一次骂人，并且骂的特别难听，像得了对面疯婆子的真传。妈妈是第一个反应过来的，立刻捂住了我的嘴，脸上的泥巴混入嘴中都没有阻止我。妈妈在旁边说着一些劝导的话，我全然听不进去，直到我爸和爷爷正巧赶集回来，我爸在我屁股上打了一巴掌后我才消停。这个时候，几乎半个村里的人都放下手中的锅铲或者端着饭碗在坎儿底下围观。连对面的疯婆子也端着饭碗安安静静的看着我一个人唱戏。事后，我妈问我怎么掉溏里和为什么骂奶奶，我说走路不小心掉溏里了，骂奶奶是因为疯婆子骂奶奶，我也想骂。
然而妈妈并没有提起我骂奶奶时眼中的恨意。不知是她忘记了，还是刻意回避，或者才两岁的我怎么可能懂什么是恨，怎么可能恨疼我的亲奶奶。
但她不知道，在此之前，围观的群众里，有个人已经给我讲过这个故事，并且像开玩笑一样说，当年你那么小，就那么恨你奶奶，没想到现在这么孝顺，老大真是有福气啊。
而我记忆里的故事是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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