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姨（四）

运动还在如火如荼地进行，但所有这一切似乎和董姨云淡风轻的平静生活并没有太大的关系。肖路阳离开以后，董姨每天的日子还是按部就班，只是，有时候走路不小心思虑出神，嘴角不经意地总会有微笑划过。董姨讲到这里声音有些缓慢，习惯性地陷入沉思，我注视着她略有皱纹的嘴角旁因上扬而漾出明显的酒窝，心里忽然莫名生出几分心疼，如果时光倒流，完全可以想象，在年轻时这是一张怎样清秀雅致的面庞，白皙光滑的皮肤，细细长长的眉眼，若有若无的酒窝，如果笑起来一定如沐春风，甚是妩媚。

那时候的董姨似乎每一天都沉浸在对未来生活的憧憬和畅想中，两个人虽天各一方，但她确定自己是快乐的，因为她清楚地知道有一个人虽远在天边却深情地惦念着自己。距离遥远又何妨。起心动念处，她相信路阳即便远在甘孜，也一定会感知得到，仿佛他就在身旁，一刻都不曾稍离。

北方的冬天真的很冷，周末休息时她经常会独自一人跑到颐和园，慢慢地走在结冰的湖面，直到眼睫毛被哈气缓上白霜。在她的记忆里，肖路阳是和昆明湖以及那个明媚的春天联系在一起的。那一次学校组织春游，一群年轻人簇拥着来到昆明湖划船，真是热闹非凡。那时的肖路阳眉目清明，意气风发，个子高高大大的，虽然只是穿着洗旧的白衬衫，人群里也依然炫目闪光，况且，他的性格里自有非凡的天真和笃定，说到划船，他会主动请缨而且是最卖力气的那一枚。春天的颐和园自有它迷人的魅力。不远的岸边垂柳已经泛着茸茸绿意，舟行处湖面波光粼粼，水色清澈。看，那边有鱼，那边，那边。他边划桨边兴奋地用手指着鱼群游过的方向。大家都叽叽喳喳地笑着随着他的手望向远处，也许是惦记着董姨是否看到，肖路阳正回过头来寻找着她的身影，刚好董姨也正望向他，四目交汇处，两个人会心一笑，眼神瞬间又闪开回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