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雨下江南二十五

风雨下江南二十五

正是因为日本人看到当年大批人员和物质，是怎样经过宜昌这个长江咽喉，运入了川内，有经历了激励的宜昌会战，耗尽大量兵力，在夺下了这个长江最重要的战略支点，自然非常明白，守住宜昌的重要性。同时也十分清楚，中国不会放弃这条长江航线。

浅川到了宜昌之后立刻展开对全城的大清理，杏子则展开了对宜昌地区军统人员的搜捕。

杏子接到了大本营转来的一则情报，即日有重庆军统人员将抵达宜昌，意图不明。杏子知道这是总部潜伏在重庆的高级特工“幽灵”发来的。消息十分准确，可靠性无需置疑。因为这个“幽灵”潜伏在重庆很高的位置上，送出来的情报，百分之百准确。

就在杏子收到“幽灵”情报的时候，一条由上海开来的客轮“民生号”，停靠在宜昌码头，乘客正在陆续上岸。在人群里四个人，两男两女。两个女子，其中一个穿戴时髦，一身洋装，还戴着一顶阳帽，拿着一把折扇，旁边一个显然是她的婢女，提着一个小皮箱，紧随后面的两个男子，拿着几个大箱子，显得十分精干，眼睛不断注视这周围的动态，尤其是站在岸上的那些日本兵。在隔开一些人，有六七个挑夫模样的汉子，挑着货物走在人群里。

靠近民生号不远的岸边，停着几条渔船，其中也有“方家号”。前几天，方城接到宜昌富昌商会的一个单子，到武汉去运一船日常生活用品。宜昌没有工业，这些东西需要靠武汉和上海运来，而且因为是进入重庆的最后一站，走私猖獗，这些都是十分紧俏，却又不属于违禁品的东西，所以生意特别好。

富昌的老板姓管，叫管富昌，他和方城算是老朋友，方城伯父方铁的医馆，就在富昌商行的隔壁。83岁的方铁，也算小小宜昌的名医了。方铁就是跟伯父学历一手半吊子的中医。虽然是半吊子，眼睛算是可以看看普通病，遇上疑难杂症，肯定不行。

也是一种缘分，方城父女救下了失忆的方晓东，现在改名的方江水，方城带着他来宜昌，到了方铁的医馆。方江水居然恢复了识字的功能，看得懂方铁医馆里的医术。

方铁问了几句，他回答得头头是道。方铁和方城叔侄大奇，当下决定，把方江水留在医馆，给老人家打个下手，当个徒弟。于是，从那天起，方江水班上了岸，住进了宜昌城的方记医馆，成了方铁的孙子，也是老人家唯一晚年收的关门弟子。

今天是因为方家号从武汉返航了，他赶过来帮忙，随便看看阿爹和阿妹。方江水至今记不得自己是谁，却完全把自己当成了方铁的孙子，方城的儿子，方碗儿的哥哥。

方江水赶到码头，跳到船上，方碗儿已经扑过来抱住他。

“阿哥。”

“阿妹。”

两个人说笑了一阵，方江水加入搬货的行列。

走在旅客人群里的方晓东，忽然看到一个十分熟悉的背影。她连忙摘掉墨镜，在看过去，已经不见了。方晓东停止脚步，打了个愣。她恍惚看见一个人，很熟悉的身影。等方晓华再定睛看过去，已经不见了。码头上只有一群码头工人在搬运货物。

码头上的一座茶楼上，一身便装的杏子，眼睛注视这上岸的人群，更远处是浩瀚大江，江边码头上一片忙碌的景象。战争就在身边继续，可生活也在身边继续。杏子忽然产生了一种莫名的情绪，忽然怀疑起一个问题，这场战争最后的结局，究竟会怎样？大日本真的会胜利吗？看着眼前的景象，看着这些走过自己面前的中国人，忽然有一种不寒而栗的感觉。这个民族太可怕，这样的民族是不可战胜的。

在杏子的恍惚里，方晓华走过了茶楼。上了一部汽车，车朝市里开去。

华孚银行是一家德国银行，也是宜昌城最大的银行，就在华孚银行的地下室，正在展开一次重要会议。这个华孚银行，竟然是重庆军统设在鄂北，最重要的指挥部。名义上的军统宜昌站，实际上已经成为整个鄂北的指挥部，甚至连远在千里之外的武汉站和上海站，也要服从宜昌站的指挥。这里就是正在创建的长江地下航线，停靠在宜昌码头那艘“民生号”，正是上海民生公司试航的第一艘客货船。

“民生号”已经获得日本驻华东司令部的特别许可，此番航行的最后目的地是重庆。这条船上，有第一批获得日军发放的特别通行证，前往重庆的商人和老百姓，当然也有其他一些不可明言的人。客轮还要在宜昌停靠一整天，一方面是上下货，另一方面也是上下客，最关键还是等待日方的严格检查。

杏子就在等着最后一批客人上船之后，登船检查允许运往重庆的物质，都是普通的民用生活品，其中包括大批日货。倾销日货，本就是战争的一部分。那些打算去重庆的旅客，也要在自己舱位上等待检查。

方晓华神情严肃地站在中心位置，周围围着一群人，除了别动队成员中的队长骨干，还有原来宜昌站的站长、副站长等人。宜昌站站长叫戚风廖，副站长陈其五，都是早些年已经安插在宜昌的老人，对宜昌的情况十分熟悉。此刻，陈其五正在通报昨天发生的情况。

就在昨天，宜昌城忽然来了一次大清洗，军统宜昌站，有两个外围的情报站被敌人端掉了。当场死了几个人，还有两个被捕。同时遭到清洗的还有宜昌地下党的联络站，两人被杀，一人被捕。宜昌城一片血腥，局势非常严峻。

听完以后，方晓华紧蹙眉头。

“特派员，情况就是这样，您看下一步？”

“活着的两个，有关联的人都转移了吗？”

“转移了。”

“这两个人对其他情况知道多少？”

“一个是普通外围成员，只是个青年学生，宜昌大学的。另外一个是宜昌大学分站的站长，叫黄思辰。是个青年教师，知道的情况有点多。我担心……”陈其五没有说下去。

方晓华看向戚风廖，“戚站长，你的意思呢？”

“全听特派员的决定。”

“这是你们宜昌站自己的事，你们看着办吧。我只要保证任务顺利完成。”方晓华冷冷表示。

戚风廖恭恭敬敬点点头，对陈其五说，“你去处理吧，一定不能让他说话。”

方晓华皱着眉问，“有把握吗？”

陈其五回答，“人关在宜昌看守所，有自己人。应该是问题不大的。”

“不要含糊其辞，一定要有把握。不要在搭人进去了。”方晓华阴冷地说着。

自从哥哥方晓东失踪以后，方晓华变得更加狠辣，已经成为军统一把尖刀，多次潜伏敌后执行暗杀任务，成了日本人和汉奸的一个噩梦，被人称之为“影子杀手”。

“属下明白，保证干脆利落解决问题。”陈其五连忙答应。

“安排在码头的监视哨回来没有？”

“刚才有消息传回来，日本人对货物的检查已经完成。宜昌上船的物资，正在通过检查。旅客的检查刚刚开始，是一个日本女人带队。”

“有没有这个女人的情报？”

“暂时没有详细资料，这个女人是和新任宜昌驻军司令，浅川大佐一起来的。很可能是宜昌宪兵队特高课的人。”

“马上查清这个女人的来历。我明天晚上前就要。”

“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