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华朱颜1 初相遇
煌朝天和二十八年,建安皇城,天武皇帝五十大寿。
皇帝在宫中设下寿宴,宴请文武百官。
“菱纱,一会别乱跑,这里是皇宫,一旦出错了可能就把小命给丢了!”韩北旷一脸无奈地望着调皮的侄女,小女孩脸上写满了好奇和兴奋,大眼睛眨巴眨巴地望着四周的一切。
“伯父,你别吓唬我好不好,你可是大将军,”韩菱纱笑眯眯地望着韩北旷“就算我不小心犯了什么错,伯父你替我求情不就好啦!”她笑着,笑靥如花,眼中满是单纯与天真。
“菱纱,你这孩子就是这样,从小就自以为是,”韩北旷抓紧菱纱的小手,微微叹了口气:“以前在漠北军营也就罢了,现在可是在皇宫,万一你犯了什么过错,只怕伯父也保不了你!”话说到这,韩北旷的神情也不由得肃穆了起来。
菱纱微微怔了怔:“那,那我听伯父的话不乱跑就是。”
“皇上驾到!”太监总管高声一喊,在场的人纷纷跪下,在场的气氛瞬间也肃穆了几分,只听见“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的声音响彻云霄。
“众卿平身!”只听见一个声音威严而不容置疑。皇上的话音刚落,菱纱就在韩北旷身边好奇地小声嘟囔,“伯父,皇上长什么样子啊?”
“小声点,这种话可别让别人听见了!”韩北旷连忙瞪了韩菱纱一眼,菱纱立刻跪直了身子,不敢再说半句话。
“韩将军,你多年在外为我大煌守卫边疆,平定四方战乱,你辛苦了,我敬你一杯!”
“韩将军真是英勇无敌,智勇双全啊!”
“哪里哪里,为国尽忠,是臣应尽的职责。”
…………
韩北旷和文武大臣们互相敬酒,互相说着各种恭维的话语,而在席间的菱纱只觉得无聊至极。
乘着伯父不注意,菱纱偷偷一个人离开宴席,往皇宫深处跑去。
夜幕高举,皇宫通往外处的大门缓缓关上。错落有致的殿群中央坐落着一座厚重而肃穆的大殿,沉郁的殿影带来阵阵压迫感,其上的红砖绿瓦无一不被渲染成墨。距离三座小殿之外,有一带有异域风格的宫殿,其上并无珠光玉华,大异于大煌朝风格,檐角蜿蜒而无棱,似一怪蛇昂头舞动。
夜色来临,又想起伯父万千叮咛嘱咐的话语,菱纱不由得有点害怕。但她低头一笑,又满怀着信心和勇气:“我就不相信,凭我韩菱纱的聪明才智,能惹出什么乱子!”她低头一笑,觉得周围的一切都充满了无尽乐趣。
韩菱纱在皇宫里漫无目的地走着,只见坐落在树丛中的宫殿,露出一个个琉璃瓦顶,恰似一座金色的岛屿。那华丽的楼阁被华清池池水环绕,浮萍满地,碧绿而明净。那飞檐上的两条龙,金鳞金甲,活灵活现,似欲腾空飞去。突然看见偌大的一座宫殿似的建筑,在深蓝的天空下,金黄色的琉璃瓦重檐殿顶,显得格外辉煌,只见宫殿上赫然写着几个大字:长乐宫。
长乐宫前,一名紫衣少年在宫前舞剑,挥剑如行云流水,直让人眼花缭乱。只是那样的月色如水,也唯有这般的月色,才能不在这样的男子面前自惭形秽、失了光华。剑若霜雪,周身银辉。虽是长剑如芒,气贯长虹的势态,却是丝毫无损他温润如玉的气质。就像是最安谧的一湖水,清风拂过的刹那,却只是愈发的清姿卓然,风月静好。剑气如同被赋予了生命,环他周身自在游走。带起衣袂翩跹,顷刻间让人产生一种错觉:仿若这般舞剑,他就欲乘风归去一般。足不沾尘,轻若游云。她远远地看着,只觉得是哪里的云彩不小心飘落了凡尘。
菱纱不由得看痴了,她偷偷地躲在一块假山石上面,心里发出一阵又一阵的惊叹声,随即她的心中又冒出了一个疑惑:“好奇怪哦,大家都去参加皇帝的寿宴了,为什么他不去啊?”
“难道他犯了什么错,所以被罚要在这里练剑,不能去参加皇帝的寿宴?”菱纱想得入了神,却不留神,脚下一滑,一不小心从假山石上摔了下来。
“呀,!”菱纱惊呼出声,她嘟着小嘴看了看腿上的伤口,洁白如玉的腿上已经擦破了一层皮,有少量鲜血冒出来:“一会被伯父看到了,肯定又会被说!”菱纱自言自语地抱怨着,全然忘记眼前那人的存在。
紫衣少年听到惊呼声,闻讯赶来,望着这个和他差不多大的女孩,心中不免生出几分好奇。长乐宫一向少有人来,就算是皇上也极少来此,而眼前这个女孩却毫无拘束地出现在这里,他不禁望着她哑然失笑。
菱纱揉着自己的小腿站起来,猛然发现眼前这个很英俊的少年一直盯着她不放,她本来就因为摔下来受到了惊吓,小脸一片绯红,现在被紫衣少年目不转睛地盯着,她又羞又窘,俏脸布满了红霞。
紫衣少年还来不及开口,菱纱已经有防备地往后退,“我,我不是故意要到这里来的,我只是不小心迷路了,你,你别过来,我伯父是大将军,你,你别想对我怎么样!”
紫衣少年淡然一笑,眉宇间透着一种超凡脱俗,声音确是充满关切的:“你摔伤没有,要不要上药?”他渐渐靠近了菱纱,关切地问。
菱纱看到少年关切的神情,微微怔了怔,“我,我没事情,你,你别过来了!”
紫衣少年轻轻一叹,“难道你也会害怕我吗?”他背转过身去,显得十分落寞。菱纱的心中突然一阵心疼。
“害怕你,我为什么要害怕你呀?”菱纱眨巴着明亮的大眼睛,“我只是不认识你,所以,所以……俗话说,防人之心不可无嘛!”
紫衣少年放下长剑,望着天空:“是啊,你不认识我。”他长长叹了口气,脸上浮现了自嘲的神情:“在这深宫之中,只怕,根本就没有人会记住我吧!”
菱纱慢慢走到他身边,“你在这里住了很久了吗?为什么你一个人在这里,你的家人呢?”
“家人……”少年的脸上闪过一丝悲哀,“我没有家人,我一直是孤零零的一个人。”
“为什么呢?你怎么会孤零零的一个人,你的爹娘呢?”菱纱难以置信地望着他,把小脸往他身边靠了靠。
“爹娘……我的娘,早就死了,我的爹,”少年对菱纱苦笑,“我的爹,离我太遥远了,也许他根本就不记得还有我的存在。”
菱纱无法领会少年话中的深意,她摇了摇头,“我爹娘在我很小的时候就不在了,所以我对他们没有什么印象,我从小跟着伯父在漠北军营打仗,伯父就和我父亲一样。不过,你真的好可怜哦,一直这么孤单的一个人。”
紫衣少年欣然一笑,这是他八年来听到的最真实最令他感动的话。
“哈,这样好了!”菱纱一拍小手,“我做你的好朋友好不好?”
“好朋友?”少年微笑着望着菱纱,“你愿意和我做好朋友?”
“是啊是啊,”菱纱连连点头,“这样你以后就不会觉得孤单了。”
紫衣少年心中生起一股暖意,“好啊,那我们以后就是好朋友了。”
“我叫韩菱纱,你叫什么名字啊?”菱纱嫣然一笑,俊俏的小脸上写满了兴奋和开心。
“我,我叫慕容紫英。”紫衣少年微微一迟疑,却还是被菱纱的快乐给感染了。
“慕容紫英,那从现在开始,我们就是好朋友了!”菱纱高兴地握住慕容紫英的手,拉着他一起蹦蹦跳跳。
慕容紫英毫无顾忌地笑着,许多许多年,他都不曾像现在这般快乐过。
那一年,韩菱纱十岁,慕容紫英十二岁。两人相识以后,漠北再次边关告急,韩菱纱又随着她的伯父韩北旷回到了漠北。
直到七年之后……
煌朝天和三十五年,建安皇城。
“儿臣叩见父皇!”长安殿内,慕容紫英身穿一袭白衣,双手抱拳,单膝跪在天武皇帝面前。
“平身吧,”天武皇帝淡淡地道,“给太子赐座。”
“谢父皇!”慕容紫英起身,在天武皇帝对面坐下,眉色始终是淡淡的,看不出什么表情。
“这次朕召太子前来,主要是为了边关战乱的事宜,”皇帝饮了一口茶水,“朕有意派你去阵前体察军情,不知你意下如何?”
慕容紫英心一沉:“父皇能派遣儿臣担此大任,是儿臣的荣幸,不过……”
“太子年轻有为,担当此大任有何艰难,”皇后忽然打断了紫英的话,“太子不要过于谦虚了!”
慕容紫英心中怒火直冒,强压着心中的不满,“皇后娘娘谬赞了,紫英年少无知,只怕会辜负父皇的厚望,众皇兄中有才之人亦不在少数,还请父皇另寻能者出任。”
皇后皮笑肉不笑地望着紫英;“原来我们大煌的太子是个缩头乌龟啊,遇到困难就打退堂鼓,这样子将来如何统治大煌?”
紫英还想反驳几句,无奈皇帝金口玉言,“太子就不要再推辞了,三天之内,必须启程前往漠北!”
“是,儿臣遵命!”慕容紫英磕头谢恩,沉重地离开了长安殿。
夜深时分,紫英一个人对着残烛怔怔地出神。
天和二十年五月八日,煌琰宫。
“母妃,你不要去,不要去!”四岁的小紫英紧紧地拽住母亲的裙角,却被残忍的侍卫一脚踢倒。
“紫英,你快离开这里,不要再留在这里,快!”母亲只来得及说了这么一句话,就被皇后的侍卫给打晕了。
“母妃,母妃,母妃!”小紫英哭喊着想追上去,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母亲被那些侍卫们拖走。
母亲一去就没有再回来……只留下小紫英在宫殿里瑟瑟发抖。
直到第二日。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军部枢密使穆成风昨日企图在府中谋反……皇上下令诅九族,其女穆氏于昨日子时畏罪上吊自杀……念在穆太子年幼无知,皇帝网开一面,从此以后打入冷宫,钦此!”
一夜之间,慕容紫英失去了自己的母亲,自己的外祖父一家也被人诬陷致死,自从那天以后,紫英 就没有再和别人说过一句话,他独自在冷宫读书练剑,期盼着自己出人头地的那一天,能为母亲和族人报仇。
“父皇派我去漠北,多半又是皇后的主意吧,”紫英紧紧地握住长剑,“漠北常年有外族侵入,也许我这一去,就会……”他苦笑着闭眼,“皇后真是深谋远虑啊!”
“也罢,去漠北总比待在皇宫里面强,皇宫之中到处都是尔虞我诈,难得到真情……”慕容紫英抬眼望了望夜空。
“紫英,你干吗总是皱着眉头啊?你笑起来很好看的,笑一个嘛!”七年前,那是第一次有人告诉他,他笑起来很好看。
“菱纱,”他在心底默念着这个名字,“这么多年了,你到哪里去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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