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前不久值班，接了个老太太的电话，说是自己九十多岁了，因为有人邀请所以需要进单位，但是保安不让进，因为她不会扫码，也没有二维码。
我给她解释了一下现在的政策，告诉她单位内的邀请人可以给她出具一个访客码，出示给保安，让他们扫码就可以。
老太太说自己没有手机，也不用手机，但从电话里可以听出来，她并不是一个人来的。（想也知道，这个时代里，九十多了还这么声音雄壮的人，不可能无儿无女，必定是有人给了她底气的）
电话里无论解释什么，她都会说：废话，我就要求你们把证明给我送出来。我九十多岁了，出来一趟不容易，为什么还要求我这个？
我当然理解她对于这件事理所当然的态度，这是源于认知的，在她的理解里，进单位是一件应该应当的事情，而面对她这把年纪还要求扫码的保安却让她感到委屈，这也很好理解。
可问题是，这种状态已经是第三年了。三年的时间还不能适应生活新常态的人，（虽然不想说）也只能归结为“老了”。甚至，她和家人都没有想过，其实遵守规定的成本比在电话里跟值班室纠缠要低得多的多，可能这也是老了的一个标志？
放下电话，有一瞬间我感到害怕，怕自己变老。我怕的其实并非“老”本身，而是怕自己有一天也变成这样固执己见，听不进解释还时时刻刻深感委屈的人；害怕变成倚老卖老，觉得被整个世界亏欠所以肆无忌惮胡搅蛮缠的人。
这个世界欠了老人什么吗？如果有，那这个世界同样欠了年轻人。世界本来就是错的，被这个世界欺负的不止你一个，无论你的年纪是大还是小。
我更怕有一天，当我停留在自己的逻辑里，自洽地委屈着，电话另一头的一个年轻人却因为想象出了我胡搅蛮缠的样子而对未来无端生出惊恐，深怕自己不能优雅地老去而奋笔疾书一篇不知所谓的文章用来日更。
优雅的老去，在这个时代，是真正的奢侈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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