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州(今广东、广西、越南北部)老徐,以经商为业。一次出海,遇到了大风,被吹得晕头转向,再睁眼时,面前是一座茂林荒岛。
老徐背上肉干,缆船登岛,指望找些淡水。
岛上有两道山崖,崖壁上是密密麻麻的岩洞,好似蜂房一般。
老徐来到一个洞口前,探头往里观瞧,见两只夜叉正呲着尖牙撕咬生鹿,当时吓得魂飞魄散,转身就跑。
夜叉发觉,将其抓进洞穴,撕破外衣,便要掏心挖肺。
老徐献出肉干。
夜叉吃罢,意犹未尽,又去翻找。
老徐摇手,示意没有了。
夜叉大怒,又要掏心挖肺。
老徐苦苦哀求:“大爷饶命,我船里还有铁锅,能作一道‘水煮肉片’。”一边说着,一边还打起手语。
夜叉虽不懂人语,但从手势上也看出个大概,当下跟着老徐找到商船,带回铁锅等一应炊具,就在洞穴里生火烧水,烹煮鹿肉。
夜叉对熟肉非常满意,从此把老徐当成了大厨。
几天后,两个夜叉领回一群同类,还背着狼、鹿等动物,一并交给老徐烹煮,对其厨艺大加赞赏。
过段时间,老徐与夜叉熟络起来,渐渐地可以理解他们的语言,偶尔还能说上两句。
夜叉们将老徐视作同类,还给他配了一只母夜叉。
这天,夜叉们早早起来,脖子上都挂着一串明珠,轮番出门打探,还叮嘱老徐多煮些肉,仿佛要招待某位贵客。
老徐不知其意,便询问母夜叉。
答道:“今日是天寿节(夜叉王生日)。”
说罢,母夜叉问同类讨来几粒明珠,给老徐简单穿了一串。
老徐托在手掌仔细检视,暗想:若在交州,每个珠子都能卖个百八十金。
过了一会,夜叉们纷纷走出。
母夜叉等老徐煮好了肉,也拉着他一并前去。
进到一间大洞穴,中央是一块平坦的巨石,周围摆着石座,主座上铺着豹皮,其余的铺着鹿皮。夜叉们坐在一起焦急地等待。
忽然,外面大风咆哮,夜叉们起身涌向洞口。
欢呼声中,一只大夜叉走进洞穴,径直来到主座,举起一只爪子频频示意;待欢呼停止,大夜叉缓缓坐下,夜叉们也随之就坐。
大夜叉点了点头,对接待规格还算满意,问道:“到齐了没?”
群起响应。
大夜叉扫视一周,目光落在老徐身上,疑惑地问:“这是什么玩意?”
母夜叉起身介绍,着重强调了老徐的厨艺。
说到此处,两个夜叉端上煮肉,供大夜叉品尝。
“优秀……”大夜叉抿了一口嘴巴,伸出一根手指敲打石面,作出最高指示:“高端的食材往往只需要最朴素的烹饪方式。这玩意确实有两下子,要重点培养。”
夜叉们点头称是。
大夜叉又指向老徐的明珠,问道:“珠子为啥这么少?”
母夜叉答道:“刚到不久,没来得及准备。”
大夜叉从自己的珠串上摘下十枚,交给老徐。
老徐双臂交于胸前,以示感谢。
大夜叉随后起身,在一片炽热的泪水中踏风离去。
四年后,母夜叉生产,一胎诞下两男一女。
婴儿都是人形,与生母大相径庭。
夜叉们喜爱婴孩,便和小夜叉放在一起,共同抚养。
又过三年,子女渐渐长大,登山涉涧,如履平地;跟着老徐学习人语,具备了基本的交流能力。
这天,母夜叉带着次子、女儿外出。
忽然北风大作,老徐思乡心切,领着长子赶奔海岸,见商船仍在,决意回归故国。
长子想要告诉母亲。
老徐不许,执意领长子登船,循着疾风只一个昼夜抵达交州。
彼时,发妻亡故,祖屋也已破败。老徐从珠串上取下两枚明珠,高价卖给权贵,接着买房购地,开启富贵人生。
长子取名徐彪,力大无穷、粗猛好斗,十四岁时任职武官,后来平叛有功,十八岁时作了副总兵。
不久,一个商人遭遇海风,也被吹到了夜叉国。刚登上海岛,便撞见一个赤裸少年,连忙自述来历。
少年听罢,将他领进一间石洞,又送来鹿肉充饥,自称:“我父也是交州人,叫徐XX”
商人知晓此人,应道:“你父与我是同乡,如今他的长子徐彪作了副总兵。”
少年问:“副总兵是什么?”
答道:“是个官名。”
少年又问:“官是什么?”
商人回答:“出有车马,入有宅院;一呼百应,见者恭敬;不事生产,岁有钱粮;民谓之‘父母’而自诩‘奴仆’:这便是官。”
少年听罢,心向往之。
商人问:“父兄既在交州,你为何留守此地?”
少年实言相告。
商人劝他南返。
少年叹道:“我有此心。奈何母亲样貌迥异,去了交州,只怕不受人类待见。”
“既然如此,你先帮我逃走。”商人说道:“等我回到交州,去找你兄长商议。”
少年点头应道:“待时机成熟,我便送你离去。”
商人在洞里藏了半年。
直到外面北风呼啸,少年指引商人逃回船上,帮他逃离夜叉国。
商人回到交州,将此事说与徐彪。
彪子想去寻母,却被老徐厉声喝止,于是暗中出海,直奔夜叉国。将近海岛,见一少年临海眺望,情知是弟,连忙登岛共话。
兄弟二人执手痛哭。
接着去见母、妹,叙述来意。
母夜叉说:“我非其类,诚恐见欺。”
彪子拍着胸口应道:“不怕,儿是官,人不敢欺!”
于是登船南归。
进了宅第,母夜叉先将老徐叱骂一遭,尔后以家主自居。
阖家来拜,见了女主容貌,莫不惊骇。
次子取名徐豹,虽聪慧却不爱读书,整天舞枪弄棒,后来考中武进士;女儿叫夜儿,有万夫不当之勇,一直无人敢娶,正赶上彪子的下级小袁丧偶,便强行送了过去。
徐豹三十四岁挂印出征。母夜叉随子征伐,每战披坚执锐,见者莫不披靡。
天子大悦,误以为某家男子,还曾下诏进爵。
徐豹连忙上书解释,后来改封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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