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牛

网络上爆出不良商贩为了谋取利益，向活牛胃中注水以增加重量。每头牛要注水120多斤，有的牛忍受不了注水过程的痛苦，双腿跪地，溢出两行泪水，此情此景让我非常痛心。我不是素食主义者，也不是动物保护者。但是对牛肉，从来就没有太大的喜好。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牛是我们农家子弟中的家庭成员。

   我家曾经有一头大水牛，它是属于小队里十几户人家共同饲养的。养牛很费时间，每天要提供不少草料，喝不少水，需要专人看管。因此，这头大水牛由十几户人家轮流饲养，每家饲养的天数按照人头数乘以5天来计。我那时候年幼，田间地头的活是插不上手的，照料那头大水牛的任务就由我来承担。

   放牛看起来是个很轻松的活，但是水牛食量大，喂饱它得花一、两个小时。牛吃草时有个坏毛病，总是吃着碗里望着锅里。吃草就像篦头发样，一溜烟的往前走，每一块青草只调尖尖吃。瘦小的我只得死拽这牛绳，强迫它吃干净一片水草再换地方。好在是在河边放牛，不用担心牛会渴着。但是天气热的时候，它的食欲也会欠佳，干脆赖在水中不起来。这个时候就是我最轻松的时候了，可以把牛绳系在河边小树上，然后悠哉去河岸石缝中摸鱼逮蟹，幸运的时候还能摸到一只小甲鱼。遇到夏季蚊虫多的时候，我还得拿把苍蝇拍驱赶蚊蝇。这个时候水牛格外乖巧，高高扬起苍蝇拍也不会躲避，一拍子拍到牛肚上，打死十几个苍蝇是它最大的享受。它的那条大长尾巴就甩来甩去，像一条鞭子样扫的苍蝇、蚊子、臭虫乱窜。

小时候很喜欢一句诗“牧童骑黄牛，歌声振林樾”，所以每次牵牛出门的时候都想体会一下骑牛的滋味。但是大水牛只会拉犁，不习惯载人，每当我试着扒上牛背，它就开始发癫，一阵猛冲把我摔的四脚朝天。有一次，我骗着弟弟去骑牛，结果我刚把他抱上牛背做好，大水牛就一阵冲出去把弟弟甩下牛背，吓得弟弟大哭，吓得我脸色刷白，以后再也不敢作非分之想了。

我最怕的就是牛犟起来，这个时候鞭打、拽牛鼻都是没有用的，弄不好还会用那两只弯弯的牛角去顶人。这个时候只能等他把牛脾气发完，才能去牵着走。水牛生性又好斗，如果道上遇到同类，必定要顶个你输我赢才罢休。往往需要两头牛的看护人费尽全力才能将彼此拉开，遇到这种情况，我只能喊大人来帮忙，自己是万万不敢上前的。有时候，牛斗得兴起，如角斗场里俩勇士，以头互顶，四角相抵，四目对视，你来我往，。一方落败逃跑，另一方死命追赶，斗得双方筋疲力尽才肯罢休。

有时候牛脾气上头，趁家人不注意，会扯断绳索，离家出走，不得踪影。这个是时候，得全家动员，顺着牛咀嚼过的路边野草的痕迹，牛蹄子踩踏的脚印，沿路的牛粪，满山的找。也会通知村里的广播喊上一嗓子，“某某家的牛跑了，哪个看到了请通知一下或者帮忙拦一下”。彼时大家伙都知道牛的重要性，看到走失耕牛的人都会顺手帮忙把牛给拦下，通知失主来牵走。那时候，我爷爷奶奶会打时（类似打卦），哪家牛跑了，先去问我爷爷奶奶算个时辰，推测牛往哪个方向跑了，能在哪找回。

上大学之后，在家的时间越来越少，再也没有我牵牛的机会。并且随着会用牛耕田的农民越来越少，牛的耕田任务逐渐被小型农业机械替代。慢慢的，慢慢的，饲养牛的唯一用途就是成为餐桌上的牛肉。我们十几家共同饲养的一头大水牛也卖掉了，再也没人愿意去养这种耗时费力的牲畜了。今年国庆回家，偶尔看到一大爷牵几头牛在河边放养，问了之后才得是纯粹等养大了卖给牛贩，然后成就了餐馆的各式牛宴了。这个在中国存在了上千年的耕种帮手，终于在我的家乡退出了农业生产的大舞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