岭南多河,从地图上看,如同树叶上的脉络,从内陆向大海密密麻麻地伸展开来。因此在这片土地上,桥的数量和样式也是不胜枚举,一座座桥梁成了将这片不同地域、不同民族、不同国籍的人纽结在一起。偶尔打车去哪个地方,都是和滴滴司机说“我去XX大桥那附近”,“您过了XX大桥然后右转下桥直走”,司机一听就明白是往哪个方向,在哪停车比较方便。在交通发达的珠三角地区,桥只是一座座普通的建筑物而已,然而在我的家乡,一座桥梁的建设与开通,关系着一群人生活生计,甚至是对生活的希冀。
我们村与镇上隔了一条河,大概50米宽,只有汛期才有1米深的水,所以只要不是发大水,都能赤足涉水过河。但是到了冬季,河里的水冰凉刺骨,一般人都不敢轻易下水,所以冬季的河中会架起一座小木桥。冬季水量不足,一般会在河的中间形成河滩,木桥只需要跨过河滩与河岸就够了。一般长度10-20米长,打木桩作为桥墩,桥面由木板拼接而成,约40公分宽。刚刚够一个大人在上面行走,有骑自行车的,只能扶着车过河。这种木桥的使用年限一般只有一年,能够满足冬春两季的同行需求。到了夏季河里涨水,木桥也就随水而去,不见踪影。
对于河两岸的群众来说,最怕的就是汛期河里发大水。发大水时,河水可到腰部,水流浑浊湍急,如一条黄龙在山间田畔咆哮涌动。到这个时候,一般是不敢过河的,也有特殊情况譬如中学生放假回家,家长都要过河接孩子。这时候过河,都会在岸边折一根粗大的树枝拄着,小心翼翼摸索着一步一步往前挪,眼睛还不能盯着河面,得往前看,不然会有一种人往河的上游移动的错觉,时间长了脑袋就发晕。还记得有一次,我和奶奶镇上玩,结果突然就下起了暴雨,没多久河水就到了大腿根那么深了。所幸河边附近有个亲戚,是亲戚背着我搀着奶奶慢慢过了河。只记得当时我眼睛要么闭上,要么望着天空,低头一小会儿就感觉天旋地转,仿佛在河面上飘荡一样。
那个年代,河东岸河西岸的人们多么希望在河上建一座大桥。直到1999年左右,有准确消息说是要开始建桥。初步选定三个地址,一个是在上游的水口桥,一个是在我们村口的余河,另一个是在汇入大河的出河口河尾。据说当时为了选个地址也是吵翻了,所幸县里有个领导老家是在余河那,所以最终拍板定在余河那建一座桥。
桥梁的在公众的期待中动工了,设计的是一座4孔石拱桥。需要在河道中建立5个桥墩。桥墩全部是石头垒上去的,首先要在河中挖个深坑,由于河道内渗水,边挖坑要边排水。所以建桥墩也为附近村民谋了一个副业,很多人去买个柴油抽水机,日日夜夜的在河边抽水,工资是按天计。当时我父亲也与叔叔合计着去弄了台抽水机,加入抽水的工组。由于离家不是太远,所以基本上都是家里送饭过去给父亲。还记得一个深冬的夜晚,我和母亲两人带着热腾腾的饭菜去建设工地,100瓦的大灯将工地照的像白天一样。那时何曾见过这么亮的灯泡,家里的白炽灯都是15瓦、20瓦的,还是发出橘黄色光的那种。工地上的灯光,抽水机的轰隆声,抬石头工人的吆喝声,奏响了我听过最美好的夜曲。这是在修建我们梦寐以求的桥梁,桥修通了就意味着洪水再也阻挡不了孩子们上学的路,意味着通向外面的路不再有阻隔。
桥梁在2000年修通了,刚完成的桥面都是泥土和沙子填充的,甚至边沿连栏杆都没有,但是这些都足够了。我目睹了这座石拱桥建设的全部经过,他的完成解决了两岸群众最大的出行难题。剪彩那天,村里组织了小学的学生见证了桥梁的通车,当时读6年级的我作为其中的一员,还有点寒意的春季,与小伙伴们一起那这彩旗与花环欢迎来剪彩的宾客。此后,涉水过河就成为了过去。
随着时间的变迁,石拱桥面已经铺上了水泥,两边也加上了栏杆,过往的行人也对它的存在觉得理所当然。由于河沙的堆积,桥墩已经被掩埋了一大截,失去了往日的雄俊与潇洒。远远望去,像一个干瘦的老头在河风中注视着忙碌的子女们。每次回家,还远远的望见这个四孔石桥时,心里就莫名的激动,看到它了,就看到了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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