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己为敌

作者: 一隅偏安 | 来源:发表于2020-03-14 13:13 被阅读0次

    一场疫情,从一座城市到一个国家,再到整个世界,似乎并没有因为一个国家的努力而改变整个人类的命运。灾难面前,无论尊微贵贱,生命都脆弱得不堪一击,人变成了别人眼中的一个数字,然后每天冷漠的看着那个数字增加,但我们心里都清楚,那何止是一个数字,那是一条条鲜活的生命消逝在尘世,他们背后,是与数字等同的家庭。亦如日本导演北野武说的 “灾难并不是死了两万人这件事,而是死了一个人这件事,发生了两万次。”

    黑云压城城欲摧,当人定胜天显得过于苍白时,加油也无非是自慰式的心理麻醉,悲观是本能,沉默是修行。孤独本是人生的常态,一个人喝酒,一个人读书,一个人码字,一个人听音乐,一个人看电影,一个人吃饭睡觉,许多时候我们抱怨生活平淡如水,现在我们整天捂着厚厚的口罩,开始羡慕曾经的自己,波澜不惊总比波涛汹涌要来的亲切些。

    唯物论者说事情都具有两面性,工作太累、生活太忙,偶尔按一下暂停,从某个角度来说并不是什么坏事,只是这次暂停的代价过于沉重罢了。这个春节,没有应酬,也无人打扰,心安理得的陪了家人半个月时间,读些闲书,煮饭烹茶,莳花弄草,扫扫心头被这浊世蒙上的厚厚尘埃,也算是人生难得的一份欢喜。更重要的是知道了自己到底是谁,我们不仅仅是灾难中的受害者,更是灾难中的幸存者,心存着这份感激,很多事情也就显得不那么重要了。

    之前知乎上有个问题“为什么那么多人开车回家,到了楼下还要在车里坐很久?”有个很赞的答案是“很多时候不想下车,因为那是一个分界点。推开车门你就是柴米油盐、是父亲、是儿子、是老公、唯独不是你自己。在车上,一个人在车上想静静,抽根烟,这个躯体属于自己。”

    在一个信息爆炸的时代,多数人都在被各种消息带着跑,有时走在路上能看到年轻人带着耳机举着手机笑得一抽一抽的,像极了幼时村子里有人羊癫疯发作时的场景。多年以前陈淑桦在《笑红尘》里唱到“今天哭,明天笑,不求有人能明了,”这句形容东方不败的歌词没想到时隔多年竟一语成谶,成了许多人的日常。很多熟悉的老朋友都知道我不怎么会用手机,至今没有支付宝,淘宝用的别人的账号,携程、滴滴和美团都是以前的同事帮忙注册的,绑上的银行卡因为不怎么用老是输错密码,为此没少跑去银行解锁。用手机打字也很吃力,有时一两个字的回人家,更有甚者是不回消息,我是觉得吧,如果这个事情连1毛钱的电话费都不值的话,那么不回也罢,有那时间放下手机干点别的不好么?据我所知“世界互联网之父” 凯文·凯利自己从不用智能手机,家里也没有电视,用他的话说的“我尝试保持与各种科技的距离,这样我才能更容易记住我是谁。”手机于我,最多的是看看电子书、听听音乐,再接打几个电话足以。

    少时特别喜欢那些力挽狂澜的英雄人物,艳羡那份虽千万人吾往矣的勇气,那是与世为敌的豪情干云,像在垓下四面楚歌的霸王项羽,像在东吴舌战群儒的诸葛亮,像在菜市口我自横刀向天笑的谭嗣同,像面对秦王怒发冲冠的蔺相如……而今熬过而立,眼望不惑,才渐渐发现:人生于世,最难的该是与自己为敌。饿了想吃,困了想睡,累了想歇歇,这些只是动物的本能,克服这种本能的人才是真正的强大,一个人不需要天下第一,胜过自己欲望的人,皆为王者。祖逖闻鸡起舞、范仲淹划粥割齑、孙敬悬梁刺股,此当人杰。刘备爱哭,很多地方我都认为是假哭,至少也带有做作的成分,唯一次是例外,《三国志》中记载有次刘备和刘表喝酒时又开始哭,原文是“吾常身不离鞍,髀肉皆消。今不复骑,髀里肉生。日月若驰,老将至矣,而功业不建,是以悲耳。”唯这一次,是真哭,这个哭不仅是生于乱世年过知天命而无立锥之地,更是对自己长久以来的坚持生出懈怠而忿悔。

    翻翻那些在黑暗里打磨自己的人:14世纪欧洲黑死病爆发,薄伽丘隔离在家中,写下了不朽的名著《十日谈》。17世纪伦敦鼠疫,牛顿独居被苹果砸开了脑洞,发现了万有引力。19世纪俄罗斯瘟疫爆发,普希金困在家里三个月内写了6部中篇,4部长篇和27首抒情诗。普希金走出隔离区第二年,达尔文登上了小猎犬号,在小小的船舱里,他揭开万物起源。能在孤独中摸索前行者,不是野兽,便是神灵。

    《后汉书· 仲长统传》中言,“大道虽夷,见几者寡,任意无非,适物无可,古来绕绕,委屈如琐,百虑何为,至要在我。” 《一代宗师》里宫二小姐说 “习武之人有三个阶段:见自己,见天地,见众生。”其实何止习武之人要经历这三重境界,每个人的人生都大致如此。灾难面前我们可能改变不了什么,但我们都能做到的是:给自己一点时间,做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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