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节回到家乡陕西,火树银花的中国年,张灯结彩的绚烂灯光令熟悉的城市穿了件陌生的新衣,白天繁华的街道沉静下来,闪烁的中国结路灯照着绿色的出租隐约驶过。
老胡醉醺醺的从同学会上出来,深夜的北风扇着脸,离开家乡5年,有点辨不清家乡的道路了。
老胡还是小胡的时候,最喜夜摊上的小馄饨。
被城管明令禁止的小脏摊是他的心头好,黑夜才售卖的食物裹着陌生的暖意,通常是操着南方口音的夫妇两个人一起经营。
男人推着用银白铁皮订制的木车,上面放着两口白锅,几个蒸笼。女人默默跟在后面,拿着锅碗瓢盆若干物品,选定习惯性驻扎的路边,安静的摆设好桌椅,不声响的包着馄饨。
小胡喜欢她包的馄饨。
白皙的手指捻起白色的面皮,薄薄的一层,轻盈的粘上些许肉馅,娴熟的一按一挤扔到手边的竹篓里,一会就满盆满钵。
用白色的纱布轻轻覆盖,呵护这些心疼人的小东西。男人在旁边烧水,查看蒸笼,等待客人的购买。
须臾片刻,洁白的馄饨长袖善舞在黄澄澄的鸡汤里飘荡。被男人用白瓷缸子用从云山雾罩的锅里盛出倾泻在放好调料的碗里,最后落入这人或者那人的口中。
爽滑细腻,无论冬天或者夏天总是给人温馨的感觉。夫妇两人用呢喃的吴侬软语询问你是否需要香菜。
那时候还没有手机支付,挂在车边的奶粉罐放着找零,男人憨厚的笑容让人舍不得多占便宜。遇见整钞他便停下手,带上橡胶手套点点算算,放进围裙口袋。
很多人说他们不干净,破坏卫生,无照经营,小胡始终信任这家路边摊,一个找钱都要带手套的男人,操持着5元的小生意还能保持仪式感人的值得信任。
小胡的喜欢与法纪无关,是少年补课归家的一份补赏,是深夜加班的一丝体贴,是青春失恋的一碗温暖。小胡不知道他们何时结束,或许还是原路推着木车缓慢前行。晨曦之前,口袋里多出了一些辛苦钱。
白色的铁皮在路灯下闪烁银光,女人白皙的手指,洁白的馄饨,温润的鸡汤,温柔的软语构成夜晚温暖的心境。
老胡沿着路走走停停,空荡荡大街上果真有一车没打烊的馄饨腾着热气,老胡来了精神踉跄着挪到车前。
“来一碗馄饨,香菜多要,包子一笼,肉的。”老胡的陕西话讲的有些蹩脚,他倒高兴自己还是本地人的做派。
眯着眼睛等来夜宵,烫口的汤底滚满了味精,老胡吃的有些急,逼出了酒气坐定着出神。
老胡还是小胡的时候放学要去老师家补课,冬天出了院子看见妈妈倚着电动车等他,冬天很冷,他说饿。妈妈就载着他买碗馄饨一笼包子带回家,说怕他喝了风不舒服。小胡总想着长大了去更远的地方吃更新鲜的食物。
老胡还是小胡的时候刚毕业工作总有加班,偶尔有饭局需要应酬,他年轻难免喝的多两杯,搂着大树哇哇反胃,回家前总要垫一点馄饨打打精神不让家人担心。
老胡还是小胡的时候有过传说的两次失恋,一次他爱的人不爱他,他伤心欲绝,一次爱他的人他不是太爱,姑娘伤心欲绝。
老胡是个糙汉子忘了很多细节,只记得姑娘陪他吃夜摊馄饨默默地掉眼泪,竟是姑娘送他回家。现在想来,恨自己不是人错过了愿意陪他吃夜摊掉眼泪送他回家的好姑娘。
小胡离开家变成了老胡,去了更远的地方吃了更多丰富的外卖,喝酒越来越谨慎恐惧中年撒手人寰,老婆孩子都嗷嗷待哺他还得向天再借500年。
老胡散发着酒气热气朝气,他憧憬着能回家乡再创辉煌,又纠缠着异地的待遇、房贷、教育的衔接醉蒙蒙熬到馄饨见底。
结账时候老板说的不是吴语,干楞楞的拿着过塑的二维码冷冷地腕了他一眼。
第二天老胡肠胃炎打了吊瓶,肠胃里病菌剿灭了一切斗志。
老胡想就算青春能回来,家乡怕是也可能回不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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