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是觉得在我们这个年纪谈及乡愁,免不了矫揉造作。一个“愁”字,似乎总与那些岁月过往、人世沉浮缠绕在一起,带着几分沧桑的意味。但换个角度看,“愁”字拆开,其实也就是“秋”“心”二字。每年秋天,我们总要离开故土,只身前往另一个城市,心境自然有所不同。如此这般,“愁”好像也成了理所应当的事。
孩童时期,并没有太多乡愁所带给我的切身感受,印象最深的还是《西游记》里的一个情节:玄奘即将踏上取经之路,唐太宗以酒践行,但却向玄奘的酒杯里弹了一捻尘土。“宁恋本乡一捻土,莫爱他乡万两金”。家乡的一草一木都镌刻了过往的身影,十万八千里的征途上,雄奇之美,旖旎之丽,对于唐玄奘来说,也终敌不过东土的一方秀丽山水,阡陌桑田。
后来稍微年长了一些,重读懵懂时背的那首《回乡偶书》,“乡音不改鬓毛衰”,所谓乡音乡味,相比于青砖黛瓦的故乡旧景,我们能更轻易地感受到人情的温度。在嘈杂的人群中,当耳朵偶然拾掇起家乡的方言,就会有一股暖流滑过心田,收获到一种类似于“他乡遇故知”的慰藉。乡音乡味是一种集体记忆,往往都牵动着一个人群,一段往事,一方水土。
藏族作家阿来在谈及故乡时曾所过这样一段话:“我现在坐在群山之巅,把头埋在双膝之间,感到风像时光的水流,浸过我的脊梁。河流轰鸣,道路回转。现在我要独自一人,任群山的波涛把我充满,任大地向我涌来。”这是在离别经年之后对故乡又一次全新的认识,他所认为的故乡不再是那个小小的村子,而是青藏高原最壮阔最漂亮的那一部分。故乡是让我们抵达世界深处的一个途径,一个起点。
如今,牧笛声渐远,故乡的集体记忆正在慢慢湮灭和消失。
残缺的老茶壶,老庙里神龛上的尘土······故乡的面貌已然成了一种模糊的怅惘,仿佛雾里的挥手别离。外部不断地在建,内心不断地在拆迁。我们对家的眷恋,对儿时的追怀,对时光逝去的否认该从何处获得满足?
答案还是故乡。故乡是一棵没有年轮的树,永不老去。日月轮转,新旧更迭,它也正发生着翻天覆地的变化。断井颓垣已是过去,信息化时代的冲击使它脱离了原先存在和发展的轨道,但故乡所承载的人文精神在时代的潮流中横亘千年不变。它不仅仅局限在出生的院子、巷子,更为抽象一点,可以是文化、历史和关于它背后更大的一个人群,超越我们熟人关系之外构成叫做社会的人群。通过故乡这样一个途径,“忠孝勤俭廉,仁义礼智信”这些与故乡相生相随的美好品质便在我们心里扎下了根。
所谓故乡,所谓乡愁,是对阡陌桑田、青砖黛瓦的怀念,是对乡音乡味的传承,也是我们离别后仍然会感怀的那块土地,会珍重的那份酸涩念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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