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秦圣宝 字数2498
美丽的涧河镇就座落中条山脚下，后有青山葱郁，前有溪水湍流。镇的中央，那排红瓦白墙的房子就镇卫生院，远远看去，很是雅致。王丽就在这个卫生院上班。按说，这环境、这工作王丽已经很满足了。但王丽的爱人却因工作需要，从镇分厂调到七十公里外的县城总厂上班了，从此夫妻两地分居。这事成了王丽唯一的缺憾，怎么能把王丽也调到县城医院工作？这成了家中唯一头疼的事。
王丽的公公老赵做过煤炭生意，在当地小有名气，无论是江湖人物、还是狐朋狗友，抓起来都一大堆，不了解他的人都认为他有呼风唤雨之本事。当然，他自个也认为自己很有能力。当他悠然自得地在山脚下那条小街上踱着八字步时，大家都称他为“赵老板”。这老赵也不负重任，为了让儿子和儿媳能在一起，他迈出了第一步，买掉了镇上“移民新村”盖的小院，拿出积畜，在县城买了新房，然后举家搬到县城，但王丽还依然涧河镇上班。
半年后，新建的县中医院急需扩员，王丽抓住机会、趁势来到县中医院上班了，看似全家团圆了。但有一个问题一直困绕着王丽，那就是王丽在中医院上班只是个临时工，王丽的工作关系还一直在涧河镇卫生院，这给王丽的正常保险及工作带来了诸多的问题，心里很是烦恼。为了这事，王丽没少埋怨公公，就连王丽的父亲也常说“哎呀！老赵就是个吹牛逼的！”
王丽没来县中医院前，公公老赵就吹牛说，他有上面关系，还认识编办主任，能把王丽的人事手续调过来。这不，三年了，连一点动静也没有。
那老赵又是怎么认识编办主任的呢？说来事情也巧，老赵买的房子和编办主任的房子刚好是对门，就这么认识的。想想看，老赵会做生意，脑子活又能吹，没几天就和编办主任扇呼上了。老赵自以为攀上了高枝，挖空心思，察颜观色，极尽之奉承来取悦编办主任，但当他想把儿媳调动工作的事托编办主任办时，编办主任果断回绝说：不行，他可没这权力，调动手续得要根据实际情况，要让县长签字才行！
呵呵！这舔了人家半天的腚也不管用噢!
让县长签字？这事可就难了，听说要花不少钱呢！老赵在生意场上认识不少人，但县长他可攀不上。
一想起这事，老赵就像热锅上的蚂蚁，这事他曾对人吹过牛逼，现在就看着他咋办呢，这烧脸啊！
当然，编办主任也帮他了忙，编办主任给他指点说：这事，你得先让原卫生院同意、接收单位中医院同意、卫生局同意、然后送县长签字、然后才能送到编办……。
想想这么多关卡，要走多少关系？花多少钱啊？为此，老赵就开了个家庭会，把王丽的父亲也叫来了，两人商量，一致同意，为了两个孩子能在一起，准备拿出十万块钱来办这事。
二
事情决定后，就要开始制定具体方案了。
王丽对公公说：镇卫生院早都想让她把关系转走了，在县中医院，她也是业务能手，中医院也早想让她把关系转过来了。这两边肯定不花钱，问题就卡在卫生局长和县长这儿了。
王丽的父亲也说：现在的卫生局长和涧河镇街上开饭店的李俊是连襟，要不找他托托关系。
这话点醒了老赵，前些年做贩煤生意时，李俊还是跟着老赵混大的，李俊挣了钱后，才把街上的小饭店扩成大饭店，当了现在的老板。
今天这事，李俊无论如何都得帮忙。事不宜迟，老赵就给李俊了打电话：“兄弟啊，哥现在有个要紧事，需要你帮忙啊！”
李俊说：“哥哥啊，咱俩啥关系啊，你尽管说吧！”
“李俊啊，听说你连襟当了县卫生局长了，咱儿媳妇从涧河镇卫生院来县中医院上班了，想把人事手续转过来，你可一定帮忙，给你连襟说说啊。”
“哎呀！哥啊！你是不知道，我那个连襟就是个坏怂，凡是我给他说的事，他一件都不办。送礼更不行，别人给他送的礼，他都扔到门口垃圾堆里了，这不丢人家的脸么，操，我现在和他都不来往了，哥啊！这事实在没法帮！”
老赵垂头丧气地放下电话，骂了句“妈的，都是滑头，都是没良心货！”
那些天，老赵是愁容密布、心思重重、佝偻腰，再不是那个在涧河镇街上踱着八字步的“赵老板”了。
某天，阳光正好，老赵迷迷糊糊地在街上蹓跶着，远远看见一个花枝招展的女人走了过来，到了跟前定睛一看，咦！这不是李俊的老婆小玉吗？老赵心想，李俊给他的连襟说着不行，但李俊老婆小玉去给她亲姐夫说说总行吧！
“老赵哥，你出来锻炼身体啊！”小玉甜甜地打着招呼。
想想当年，小玉还在街上开小饭店时，老赵正好管着煤矿，那时他可没少给她饭店送钱，小玉这人不错，一直都是知道感恩的。今天这机会一定要抓住，老赵就当着小玉的面，把儿媳妇想调动工作的事一五一十讲了一遍，希望小玉帮忙。
那知小玉听了后哭丧着脸说：“哥哥啊！你真真是不知道我的那个姐夫，人家当了局长，就把我们姊妹都召来开了会，说了，谁也不准在他跟前替人说情。”
听了这话，老赵心里一沉，脸也拉了下来，脑子晕晕乎乎、怔怔地站在原地发楞，连李俊老婆是怎么离开的他也记不得了。过了一阵他清醒了，嘴里嘟囔着：“他妈的，局长这关都过不去，还想过县长那关？”
鉴于此情况，老赵和王丽的父亲再次碰面商量下了最后决心，决定：算啦！咱们直接找局长办。
三
王丽先到卫生局办公室，要了一份工作调动表，然后到涧河镇卫生院开了“同意调动”的证明，又到县中医院都开了“同意接受”的证明，两边都很顺利，双方院长都签字同意了，没花一分钱，下一步就是去找局长签字了。
冬日里，虽然街中央的雪都融化了，但背阴里的薄冰踩上去还是咯吱、咯吱地响。
星期一的早上，王丽的父亲和老赵到商店里买了两条中华烟，两人精心设计了一番，老赵穿了个军大衣，把钱塞进内口袋里，烟夹在腋下的衣服里，胳膊在外又夹个档案袋，全身胖乎乎的，完全看不出来身上藏有东西。说送礼人多不好，所以，老赵就在王丽父亲的鼓励下一个人去了。
老赵来到卫生局后，工作人员说局长在三楼，到三楼中间就看见局长的门牌了。
老赵到了三楼，果然看见了局长的门牌，门半开着，老赵壮了壮胆敲了门，在听到喊“进来”后，老赵就进去了。
只见局长坐在办公桌前，好像在电脑上寻找着什么。
“你有什么事吗？”局长抬起头看着老赵说。
“我娃媳妇想调动工作的事，调动原因都写在表上了”老赵说。
局长说“坐吧！”然后就接过调动表仔细地看着。他看上去有五十多岁，头发花白，额头上的皱纹很深，一个很普通的人。老赵心想，这就是李俊的连襟啊？
老赵坐在沙发上，慢慢地把烟掏了出来，悄悄地放在沙发上。这个举动被睨了一眼的局长看见了，对着老赵说：“把你的烟拿走噢！”
老赵尬尴地笑了：“这、这……不就两条烟吗？”
“给你说清楚，我这个人是办事不送礼，送礼不办事，你要送礼，这事就别办了”局长严肃地说。
这时老赵才感到局长威严的一面，特别是那双犀利的眼光让老赵心里一颤，忙说“好，好，我拿走！”
“你这事，我们要开会研究一下，类似情况好几个人呢！你星期三再来一下！”
“行”老赵起身要走了。
“烟带上！”局长说。
老赵只好把烟拿走了，出来后又把烟退给了商店。好在今天没把钱拿来出来，如果那样，还不知道该咋收场呢！
从卫生局出来后，老赵就把见到局长的经过给王丽父亲说了，两人同时认为：不怪李俊兄弟无情，局长那人确实是油盐不进。
星期三，老赵到了卫生局，局长已进把字签了，接着就该找县长签字了
经过研判，王丽的表哥和县委办公室主任是同学，两人交情不浅，所以就想把这事托办公室主任拿去让县长签字。办公室主任说，同意帮忙，但让他拿去让县长签字那不行，县长经常下乡或去省里开会，如果哪天县长在县委接待群众时，他会及时通知王丽表哥，只能帮这个忙。
冬天即将过去，天气也慢慢暖和起来。早上，老赵还在做梦，王丽的表哥突然打电话过来说，今天县长在县委接访群众，让他快去。
老赵一骨碌爬起来，骑上车就往县委跑。当他赶到县委上到三楼时，被办公室人员挡住了，让他在县长接待室的隔壁排队。老赵一看，前面已排五、六个人了，自己还是来晚了。
老赵在接待室喝着茶水耐心等待着，时间到中午十一半了，还没挨着自己，眼看就快十二点了，办公室人员说“事没办的，下午再来，十二点该下班了。”
听了这话，屋里排队的人都出门走了。
老赵没走，因为县长还没走，县长正和一个果农说在办公室里说事呢！老赵就在门口等着。眼看都十二点十分了，县长才说说笑笑送果农出来走了。县长个子很高，也挺帅，看起来没局长那么严肃。他回头一看，楼道里还有一个人，就问老赵说“你有什么事吗？”
“我签个字！”
县长接过调动表看着，嘴里咕嘟着“局长咋不送过来呢？让你送过来了。”接着就给卫生局长打了个电话，两人在电话上沟通一会后，县长就在身上找笔，这笔老赵早都准备好了，县长接过笔，拿着调动表转身就按在楼道的窗台上把字签了，然后就急忙奔厕所去了。
字就这么签了？这礼钱也不用送了？老赵楞在了原地，他想那总该说声“谢谢”吧！
老赵就在楼道等县长出来，但县长从厕所出来后，却从楼道另一头匆匆下去了，然后开上车，出了县委大门扬长而去。
县长走了，老赵却有些茫然。此情景，让老赵心里有些尬尴、有些诧异、还有些落差。心想这么重要的事，自己头疼了这么长时间，就这么轻描淡写地给办完啦？
空空的县委大院，只有老赵一个人站在楼道里，他抬头望去，只见几朵棉絮似的白云在蓝天上流动着，正午的太阳很艳丽，阳光透过云朵的缝隙照在他身上暖烘烘的。突然老赵清醒过来，拍着脑袋说：“哈哈，这是真的，就这么办了，没花一分钱。”他笑着，兴冲冲地走出了县委大门，回家报喜去了。
县长签字后，下来的各环节自然是一路绿灯了。
月后，王丽的人事手续终于调到县中医院了，没花一分钱。
这事办完后，老赵的心里真是太舒畅了，感到天空都亮堂了许多。他常常兴奋地沉静在这段经历的每一个细节中、漫无目的地在街上踱着八字步。每当遇上那帮狐朋狗友们就总爱吹起这“没花一个钱”的事，还总爱听那帮狐朋狗友夸他“啊！赵老板，你真有本事啊！”
呵呵！只有王丽的父亲知道那是怎么一回事：“你个球，那是你有本事啊？那是人家清廉么，你真爱吹牛逼！”
2024.0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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