邂逅小偷

很小的时候听到“小偷”这个词儿，我就想知道小偷的模样。同时还听人说“小偷跑了”，我就联系可以“跑了”的东西的样子，认为小偷大概就是那个样子罢……

邻居找鸡时，说鸡跑了，我就想象小偷可能像“鸡”的样子；爸爸找猪时，说猪跑了，我就把小偷想成“猪”的样子；又有邻居说狗跑了，我就想象小偷是“狗”的样子；小时候老鼠多，谁都说过“老鼠跑了”，我还亲眼见过，于是确定，小偷应该像“老鼠”的样子。

从小跟着父母摆地摊，经常可以遇上小偷。他们偷地摊上的货，丢失的东西，最贵的东西也就十元钱，最便宜的才几毛。

“偷”这种事一天要在集市上上演好几次，我每天可以听到一些关于“小偷”的段子。

摊主们一有空闲，就扎堆讲一些“江湖轶事”，他们绘声绘色地讲着自己邂逅小偷的全过程:讲自己抓到小偷的全过程，讲看到别人抓小偷的全过程。他们就像一群说书先生。我，就是一个看免费说书的听众。

爸爸曾抓过一个小偷，那个小偷是个可怜的孩子，才不到十岁，却偷了一条不值三毛钱的裤拉链。抓住他后他大哭得很凶，太反常了。爸爸觉得蹊跷，小孩偷个弹珠、小炮还正常，偷大人用的东西太少见了，尤其是抓住他了，放下东西走就是了，还哭得那么凶，不肯走，更是蹊跷。经过询问才知道，孩子的母亲是给了他钱的，让他帮忙买这个东西，小孩办事不牢靠，路上钱没把好，丢了，只好偷了回去交差。

八十年代的人是淳朴的，爸爸知道原委后，抚摸了孩子的头发表示赞赏，告诉孩子，这么小懂得帮大人买东西，值得表扬，是个孝顺孩子，那条拉链送给他了，作为给好孩子的奖励，不过要拿好，别把不好又丢了，还告诫他以后可不要再偷了，万一别人抓住他告诉老师怎么办？

那孩子拿着拉链开心地走了。

当然，不是所有小偷都有这样幸运。有的小偷，爸爸会给他们一点颜色，狠狠训斥他们一顿。

成年以后，我在店里卖衣服时，也邂逅过一个小偷。

那是一个大夏天的中午，我正疲乏，处于半昏睡状态，进来三个女人，其中一个买了条裤子，另外两个女人试了几件衣服，她们有说有笑，一点不像小偷。

那个买裤子的女人直接穿着新买的裤子，装上旧裤子，和那两个女人走了。

我整理她们试过的一堆衣服时，发现少了一件，怎么也找不到，迅速反应过来，难怪穿着新裤子就急着走，原来是得手后迅速撤离啊。

我把店托付给邻店，追出去，看了看早已没了她们人影。

又在集市十字口张望东、西、南、北四条街的状况，看见向东行驶着一辆公交车。

我迅速折回，骑上那辆山地车，公交车早已看不见了，我依然向东骑去，在公交某一站口那一带，另一个卖水果聚集的集市不远处，我发现了我刚刚卖掉的那条裤子在飘然行走……

正是那个女人，我猜的没错，她们果然坐了公交车潜逃，靠步行，她们是不可能走这么快的。但另两个女人没影儿了，我只截住了她。

九十年代的人是躁狂的，那女人当时手里拿着一袋水果，看见我马上大叫，发信号暗示那两个女人别过来，因为东西都在另外两个女人手里，怕我夺去。

好吧！货是不可能还回来了。那两个同伙估计也不敢露面，说不定她们偷的不止一件，一露面就全暴露了，据说当时有个村子里的人，专以偷货为生……

货不能还了，人却被抓住。那女人又蛮横又嚣张，根本不把我放在眼里。我紧紧抓住她不让她走，结果我的双腕被她只手狠狠攥在一起弄疼了。当然我双手也没空着，我双手抓着她的另一只手的腕子不放，她另一只手也没空着，还提着一袋苹果。

一个久混江湖的老贼婆，一个号称混迹江湖数年的小女子，进行了一番激烈的较量。

她的招数多，不时给我下绊子，想摔倒我，又松开我的腕子推我的肩膀想推开我，随后又抓住我的腕子想捋开我抓着她腕子的手。而我就只用一招，抓住不放。

渐渐的，人多了。年轻人想揍她，年长的人却出了个最恰当的主意。让她把那件衣服的钱出了。

她欣然接受，但她说钱不够，经过一番讨价还价，她同意出个本钱。当她掏出钱付钱时，哪里不够了？分明是当众又耍花招。

好在本钱回来了，只当少进了一件。

晚上，感觉腕子隐隐作痛，一看已然青紫一片。肩膀脖颈也有感觉，一照镜子，又是一片片的青紫。

看来，当年混江湖的我，还是太嫩了。

那年冬天，另一个女贼被另一个货主抓住的情形，更让我大跌眼镜儿，虽然我只有晚上看电视才用眼镜儿。

她偷一条棉裤被人家当场抓住，那货主摊子在我家店的对面。货主当时让她买走那条棉裤，她死活不掏钱。那货主也不手软，不买走，干脆就一直抓着她的辫子不放。她面无愧色，也无羞耻，居然还盘着双臂，把脸高高扬起，满脸不屑，还把一只脚踩在放货的钢丝床上。

我的天，她那派头、那架势、那气概，居然使我疑惑她到底是个大义凛然的英雄？还是一个小偷小摸的贼？

从上午一直到下午，她才终于出了那三十元钱，还威胁了货主一番，似乎还要报复，然后扬长而去。

而货主因此也耽误了半天生意。

九十年代的人，人心向钱，脸被无比轻视，故恶人才如此嚣张，好人反而是被动的。

若搁八十年代，我抓住的偷衣贼会还给我货物，而那偷棉裤的女贼也会迅速买走赃物以防丢人。那个年代的人看重脸面，包括贼。

若搁现在，小偷已不屑偷这些东西。他们的目标都是大的，已经进军网络使用起高科技手段了，而且一偷就可以让人倾家荡产。小偷的眼光也在随着时代发展。

现在是个迷茫的时代，人们在两个极端中间挣扎着，想寻找一个更光明的出路……

小偷还有各种别的称号，小偷小摸叫小偷，把手伸进别人口袋拿钱的叫“扒手”、“三只手”，撬门入室的叫盗贼……

不知不觉就过两千字了！我的天！

住手吧，再长一点儿会被骂为“窃人时间的贼”，或者被批“又臭又长的裹脚布”的……

闪！得比贼还快地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