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碗汤的情结

原创文字： 满阶梧桐

            《一碗汤的情结》

      在南京， 鸭血粉丝汤是很有名的，实际上， 这汤的名声早已传了出去。 有一次， 在多伦多的一个私人聚会聚餐的时候， 有一位客人， 我不认识， 他只为了消除尴尬和无聊才跟我聊上几句。 他说他来自湖北荆门， 当他得知我是南京人时， 就很高兴地说： 哦， 南京， 好美的城市， 很多年前我去过， 那个鸭血粉丝汤太好吃了。 我听了他的话后， 心里小小地吃了一惊： 原来南京的鸭血粉丝汤竟是名声在外啊！

      春夏秋冬， 任何时候， 我回到南京后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去吃一碗鸭血粉丝汤。 下了单子后， 没一会儿功夫， 一碗热气腾腾的鸭血粉丝汤就来了， 汤里除了鸭血， 还有鸭肝， 鸭肠和鸭胗， 榨菜末和芫荽叶儿， 淋上一点餐桌上的辣椒油， 开吃！ 即便是在七、 八月份， 这样高温的季节里， 去吃一碗鸭血粉丝汤同样是我回到南京的第一件事，那是不能落下的 。 吃一口我对家乡的眷念， 吃一口我回到南京的喜悦， 吃一口我那逝去的青春时光。

      鸭血粉丝汤真的就这么好吃吗！是的！ 那熬了一天的汤， 光是闻着， 就已经很香了。 最好是在南京的某小巷里， 就在马路边儿， 简陋的方桌和长凳， 一边吮着粉丝、 嚼着鸭血和鸭肝， 一边看着身边匆忙而过的陌生人， 如果鸭血粉丝汤的摊子旁边再有一家烧饼铺子， 那就更好了， 这就是最最普通的南京人的生活。 可现在已经不可能再有路边摊儿了。

      说起来也挺有趣的， 在我小的时候， 南京并没有鸭血粉丝汤， 而是鸭血汤， 碗也不像现在的汤碗那么大， 那个碗有点像老北京大碗茶的碗， 粗瓷蓝花。 当然， 汤是清汤， 里面没有粉丝， 也不用芫荽， 而是青蒜叶。 鸭血汤里的鸭血细腻滑润， 鸭肝紧实绵密， 最爱鸭胗， 非常有嚼头。 汤儿虽清， 味儿却浓郁。 南京人吃鸭的习俗由来已久， 除了板鸭， 还有盐水鸭和烤鸭。 鸭血鲜嫩且营养丰富， 扔掉实在很可惜， 所以鸭血汤算是一个衍生产品， 或是附带的汤。  从前在南京，不用刻意地去寻找， 在小街小巷里所处可以见到鸭血汤的身影。 特别是在深秋之后， 傍晚下班了， 在路边要一碗鸭血汤， 再配两块刚出炉的鸭油烧饼， 必须是鸭油的， 那味道， 那日子， 真是盖得莱哦！

      好像是从上世纪90年代起， 鸭血汤里多了一个配料：粉丝！ 餐桌上除了一罐辣椒油， 也多了一小瓶白胡椒粉。

      鸭血汤里多了粉丝后， 就打破了原先的汤配烧饼的组合。 有不少人吃一碗鸭血粉丝汤就已够饱足了， 不用再搭配烧饼了。

      鸭血粉丝汤跟从前的鸭血汤一样， 遍布在南京密密的小街小巷里。 你毋须刻意地去寻找， 在你需要的时候， 它总能出现在你眼前。

      不记得从什么时候开始， 南京的鸭血粉丝汤有了个名字： 回味。 后来这个回味还做成了品牌店， 招牌店， 连锁店。 来南京游玩的人都必定会去吃一碗回味鸭血粉丝汤。

      但是我自己还是更喜欢那些藏在小街小巷里的没有名字的鸭血粉丝汤。

      在我离开南京后， 因为一个特别的原因， 不再吃血一类的食物了，尽管如此， 我每次回到家乡， 都会在第一时间里去吃一碗鸭血粉丝汤， 只吃一次， 既解解馋， 也是安慰一下自己， 安慰自己对故乡的牵挂。

    今年三月中旬， 我回到南京父母家。 在离家不远的地方就有一家回味分店。 我是刻意避开了用餐高峰期去到店里的。 全家福， 必须是全家福， 就是除了鸭血， 还有鸭肝、 鸭胗和鸭肠。 这样的一碗汤摆在我的面前， 我心里已经很欢喜了， 无所谓正宗与否。 先拍照， 然后我就美美地享用。

      后来老萧也回到了南京。 他与我不同， 他对鸭血粉丝汤的热爱远胜过我。 每天外出时，问他想吃什么， 他的回答永远都是：鸭血粉丝汤。 于是我们每天在不同的地方， 不同的街巷里吃着相同的汤。 那会儿， 我曾有一瞬间的恍惚， 恍惚回到了从前， 我和老萧还很年轻， 在南京的马路边， 吃着在露天下卖的汤， 聊着遥不可及的未来， 无所顾忌地笑着。

      实际上， 南京还有很多很多其他的小吃， 例如鸡汁回卤干， 糖芋苗， 豆腐卷子， 金陵干丝， 鸡蛋灌饼和黑白蒸饭团子， 及糯米藕，  这些都是很好吃的。 可在老萧心里， 他最惦记的竟然就是一碗汤。

      在他离开南京前夕， 我说： 既然你如此爱吃鸭血粉丝汤， 那我就学着做吧！ 以后你想吃了， 我们就自己做。

    他认真地拒绝了， 说： 不， 就把这一点味道留在南京吧！

    是啊， 南京人爱吃鸭子， 特别是路边的盐水鸭。 离开南京之后， 我的脑海里常常会出现南京街头卖盐水鸭的人的动作， 举刀斩鸭子的模样， 手起刀落， 一块块美味的鸭子让我无比怀念。 我去的地方实在是太遥远了， 无论如何我也要学会自己做盐水鸭。 后来，  盐水鸭成了我们家招待客人的必备之菜， 也成了我们怀念家乡时一定要做的菜。

      如今， 又多了一碗汤， 鸭血粉丝汤。 就让这碗汤留在南京， 也留在我们的心里。 让它成为以后我们每次回到家乡时的必定要有的小小仪式， 一个可以在心里慢慢升温的记忆。

      几天后， 老萧提前回多伦多了。 走时， 他满心欢喜地对我说： 这次在南京， 很满足， 不仅吃到了鸭血粉丝汤， 还去了南京大学鼓楼校园。 是啊， 曾经， 我们在那里生活和学习， 那里有我们年轻时的身影和足迹， 老萧还在那里工作了十年。 之后， 老萧总没有机会在南京好好地住上几天。

    一碗鸭血粉丝汤虽不是美味珍馐， 却是我们喜爱的， 是饱含了我们对家乡的眷恋。

写于2023年4月19日

图片为手机拍摄 图片为手机拍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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