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40 每一种自欺欺人

作者: 未醒将醒 | 来源:发表于2021-04-14 17:35 被阅读0次

最近来MISS看画的客人不多,偌大的长廊中只有两位挽着手腕的英国太太。夏天站在画廊的中心,看着墙上的一副风格温馨的画作,她歪着脑袋,手掌拖着脸颊,若有所思。

这是一副名做“家”的画。画中只有一条简单的小路,路旁是些色彩鲜艳的小花,这大抵是画在春天。渐行渐远的路,消失在一座小洋房前,看不清模样,只明晓是黑瓦白墙的徽派建筑。

这副画算不得上乘之作,却被摆在画廊正中心独立的隔间中,占据了最显眼的地盘。夏天曾眼睁睁地看着周雨薇拒绝了一位集画家300万英镑的高价购买。夏天不解,这阿姨是不是傻呀?周雨薇拿手轻轻抹去画上的一丝灰尘,笑着对夏天说,这还是我十几岁的时候画的,这房子里有我最美好的回忆。我卖画不卖回忆。

之后,夏天只要闲置下来,便盯着这副画晃神儿,任凭她怎么想也想不明白,一副画可以寄托着作者无限的期望与遐想,一篇文章可以表达某某情愫来个以字传情。那么,像她这种啥也不会的,满腔情绪要朝哪里发泄。她总不能每天对着窗户外头的梧桐用中文喊上两声我好想你,再自欺欺人总之无人能懂,便心安理得地日日扰民。

她想,也未尝不可,却不是长久之策。

小姑娘皱着眉头,苦恼的很。她梦游神境之时,身后传来一声清脆的声音:“别看了,墙都给你看穿了。”

夏天转头,对着周正傻笑:“又到下班时间啦?”

周正温柔地笑笑,扯着夏姑娘的袖子,脑袋在夏天的肩膀上蹭来蹭过,道:“好姐姐,快些收拾东西,我饿啦!”

“好。”

周正看着夏天蹦蹦跳跳的背影,有些头疼,他突然后悔自己的一时兴起了,这个模样,哪里像是姐姐。

夏天在画廊工作的时间,是每天下午下课后开始到晚上八点钟结束。房东太太平时很是照顾夏天,夏天总想替她做些什么,想破了脑袋瓜子,还是觉得认真努力工作比较实际。于是帝国理工的校园里便多了一位每日奔跑飞一般的女子。身影常常引起一片驻足观望看客的流连忘返,这个亚洲女孩不当个运动员带领黄种人在田径场上咸鱼大翻身,真真是埋没了人才。

周正不放心夏天天黑一人回家,便天天缠着她,变着法子让她应允了他每日来接她回家。可终是她不想过于麻烦了别人,头摇成拨浪鼓,不用啦不用啦,真的。

周正同学瞪大了眼睛,改好言相劝为例行恐吓,伦敦夜晚太不安全了,你没听说过开膛手杰克吗?就是专门深夜用极其残忍的手段杀害落单妇女的!

夏天一本正经,逻辑清晰,第一,他貌似活在十九世纪。第二,我不是深夜下班。第三,我是少女。

周正撒泼打滚,你到底要怎样,才肯让我接你嘛!变态每个时期都有,万一你加班怎么办呢,少女变妇女不也分分钟的事情嘛!夏天~夏天~

夏天噗嗤一声笑了,无奈道,你跟我非情非故的,我凭什么去占用你的时间呢,小屁孩儿。

周同学听闻此言,无力地揉了揉太阳穴,摆摆手,你比我大,当姐姐好了。如果非要这样一个身份,也好,我就可以光明正大地照顾你了。

夏天楞住了,她知道,周正一百个不愿意她是姐姐。她,何德何能?

周正笑得妖意四起,弟弟接姐姐,这下,总没错吧!

从此,他假借着弟弟的名字,默默地把她放在心中,这下是真的不求回报了。而她,则当了一辈子称职的姐姐。

夏天拎着双肩包急匆匆地向周正走来,高扎的马尾在身后甩出了一个美丽的弧度,她打扮得还是像极了一个学生,只是出落得越大出众大气,这大抵可以称之为,岁月的沉淀。

“不好意思,久等了。”夏天冲着周正微微一笑,双手合十,抵在下巴前,装模作样地一脸歉意。

“习惯了,乌龟夏。”

周正走在前面,夏天刻意地与他拉开一段距离,不远也不近,能与对方说话,又不显得过于亲密。

周正刚走出画廊,便迎面遇见夏天亲爱的房东太太,周雨薇惊喜一笑,自然地喊了声阿正。周正微微点头算是回应,未等夏天开口打招呼,便拉着她匆匆离开。

一路上,周正不似以往,多动症少年成了安静的美男子,创造出了一个小时未只字未吐的奇迹。

夏天憋了一路,到家门口时,还是淡淡问了句:“你同我的房东认识?”

周正支支吾吾,说:“你说巧不巧,她姓周,我也姓周。”

“啊?”

“别啊了,赶紧上楼,洗洗睡吧,孩子。”周正拍拍夏天的肩膀,便转身离开了。

夏天摇摇脑袋,能在异乡遇到一位同姓的本家人,着实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这是缘分,本就是要珍惜的。

夏天回到房间,习惯性地打开日记本,写道:今天伦敦天气竟出奇的好,阳光明媚,有微风。有一只小松鼠从我的脚尖上跳过,我蹲下与它说话,它吱吱两声,与我对视许久,它真不怕人。天气转凉了,你还总穿得那么单薄么?

雪伦又有舞台剧比赛了。

这次,夏天乖乖地坐在台下,安安静静地等待着一史诗级艺术品的诞生,这句话出自雪伦之口。

舞台剧讲的西方中世纪时期的爱情故事。大抵便是男女主因为身份悬殊不得在一起,而后弃而不舍爱又不得,最终双双殉情的老套故事。

雪伦中途得空,逗留到夏天身边,身姿挺拔,居高零下,问道:“不错吧?”

夏天仰头,看着黑暗中一抹模糊,皱着眉头说:“除了女主角演的没有我好,其他都是殿堂级别的。”

雪伦没好气地戳一下夏天的脑袋,鄙视一眼:“你个Bug,别说话。”

夏天,嘻嘻。

雪伦又问:“你家跟屁虫呢?难怪我今天觉得空气都清新了不少。”

“他有自己的事情。”

“你今年回国过中国年吗?”

夏天眸色暗淡了下来,盯着舞台上哭的撕心裂肺的女演员,看不清表情,才说:“不回了罢,明年开年,就该回去毕业了,中途再回去一趟,麻烦。”

“那可好极了,假期就随我家人一同去瑞士度假吧,我们一起去滑雪?”雪伦少有的兴奋,蹲下身子将手搭在夏天的肩膀上,亲昵极了。

夏天点点头,笑着回应:“好。”

雪伦的舞台剧很是成功,再一次夺魁。夏天漫不经心鼓掌,心中硌得慌,自己真真是人家身上不可磨灭的一滴墨汁,还黑得惊心动魄的。

人姑娘拿着奖杯在冠军台上,只嘴角微微上扬,浑身上下散发出来的自信与淡然,着实是导演界有天赋有才华有发展有未来的一颗冉冉升起的新星。

夏天在校园里遇到周正时,周同学正埋头冥思苦想状,与匆匆而过的三个同学撞个满怀,差点与迎面而来的飞驰汽车亲密接触,看得夏天胆战心惊,直夸好家伙车技不错。

周正圆润的娃娃脸拧巴在一起成了十足的苦瓜脸。夏天捏捏孩子的脸颊,抬头望天,笑道:“哎哟喂,小屁孩儿,今天太阳从西边出来啦,你换风格啦?”

周正轻拍下夏姑娘的手,继续皱着眉头,说:“小爷心情不好。”

“哟~跟姐说说,你被谁欺负啦?”夏天拉着周正,坐到一旁的草坪上。

周正松开眉头,有些为难,说:“夏天,我同你说,你不要生气。”

夏天瞪着眼睛,以为周正要说什么了不得的事情,开口一句,却逗乐了她。她点头:“放心,我顶多把欺负你的人胖揍一蹲,残了就好,绝不伤及性命。”

周正说:“其实,我与欧亦早就认识。”

夏天一愣,都快一年了,欧亦二字竟还是她的条件反射。

夏天微笑,示意周正继续说。

“他的外公是我的爷爷。我从小在美国长大,我之所以去F大,也是受人所托。”周正避重就轻,慢条斯理地说,看着夏天的表情,小心翼翼。

他想,夏天如此聪慧,不需要说得过于明白,她便能知晓个八九分。

夏天笑意愈发肆虐,她看着周正漂亮的小脸蛋,没忍住,又用手捏捏,说:“为了这个事情,心情怎么就不好了?”

周正说:“某个契机敲醒了我,堵得慌。”

“那你现在还堵么?”夏天笑着问。

周正看夏天并没有一丝的不悦,想来她是个清朗的姑娘,有些事情,她便也不会往心里去了,终于挤出一抹笑容,摇摇头:“不堵啦,突然就畅通无阻了。”

夏天起身,边轻拍屁股上沾着的枯草,边淡淡地说:“这就不堵了?你还不曾说你受谁之托,去F大是因为欧亦还是因为我呢?”

周正仰着脑袋,笑容凝滞。

夏天笑笑,继而又说:“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了,我与欧亦已经分开。我一无名小卒,只因爱上了一个不能触碰之人,而被你们如此惦念着,也算是三生有幸,不枉此生了。”

周正急忙站了起来,拉着夏天的袖口说:“夏天,我……”

夏天拂开周正的手,轻言道:“你也不用多说什么了,你若愿意,我依旧把你当成我的弟弟,你对我好,我都知道。有心无心我也不在意了,不重要,真的。”

周正点点头,他本还有一番话语要同夏天好好说说,看此情形,也不便多说。他认识的夏天,从来都是随意温暖永远长不大的孩子。可此刻,在自己面前冷漠淡然说着有意无意之语的,依旧是她呀。

周正战战兢兢,跟在夏天的身后,小声地说:“好姐姐,你笑里藏刀的功力,小弟自愧不如。”

夏天夸张地转身,大衣掀起了一阵微风,小姑娘笑得明艳动人,笑容里好似藏了一整个春天一般,她说:“现在呢,还藏着刀么?”

周正楞楞地摇头。

夏天说:“你知道刀哪里去了么?”

周同学继续摇头。

夏天用手指着自己的左侧胸膛,说:“插在这儿呢,可深了,拔都拔不出来。”

周正再起幽怨的小眼神儿,想着这姑娘咋就这么想不开呢?心态好也能长寿不是?嘟囔道:“早知道,不跟你坦白了。”

“这样也好,全世界的人都把我当成傻瓜。反正你也是小神童,谁也斗不过你。”

“夏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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