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都是“僵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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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我和朋友聊起人一生只需要认识多少人。这是一个非常有争议的问题，网上回答众说纷纭。最后我们达成共识：150。我的联系人列表共计192人。也就是说，我的微信至少超员42人。这还不包括我姥爷——他不会玩微信。也不包括我自己——我时刻牢记那句刻在希腊德尔斐神庙门楣上的铭言：认识你自己（苏格拉底）。
最开始用微信的时候，我把微信人数控制在50以内（因为那时看到一个说法，人一辈子只需要认识42个人，我特别执拗地信了），常联系的人也不过这些人。这些人中有部分会渐渐失去联系，他们于是丧失活力，沦为僵尸。不过，又有新人会进来，我就把僵尸清理出列表，腾出位置，让人数继续维持在50左右。既然在列表中和不在列表中没有任何区别，您为什么还要待在列表中呢，“朋友”？
后来发现50人太少了，限制了我的交往，于是增加到100人，总体规矩还是一样——我这儿庙太小——来一个就要走一个。我有个同学，从前做媒体的，需要接触很多人。先前他在广东做，我去他那做客时，看见他的书案上放着几匝用皮筋捆着的厚厚的名片，比他自己的备用名片还要多得多。我问他，“有多少还在联系？”“没几个。”他憨笑着说。后来他回到湖北做，没两年又攒起大堆名片，在抽屉里码得整整齐齐，让我觉得似曾相识。同样的问题，同样的回答。那些看似“重要”的人物，其实完全不重要，他们只是人生的过客。如果把他们收入微信，就成了僵尸。

后来我去魔都工作，因为工作缘故把列表人数提升到150。其中有一些成为朋友，虽然列表还有空余，我依然删掉了几个僵尸，形式上遵守了自己定下的规矩。过年的时候别人都发微信拜年，我发微信找僵尸，每到年关又要删去几个僵尸——在给他们拜完年之后。
我敢说，在我所认识的同辈人当中，我的列表人数一定是最少的。这没什么值得惭愧的，只能用一句话概括：So it was said ,so it shall be done.
直到昨天聊起，我才惊异地发现，不知什么时候我的列表已超员42人！他们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从什么时候开始潜伏在我的列表中。僵尸的转化是缓慢的，没有谁可以回答这个问题。
僵尸是相互的，他们是我的僵尸，我也是他们的僵尸。他们中的一些早已先下手把我屏蔽了。除去亲戚，同学，朋友，前同事，初恋们，邂逅的有趣人士，有趣的社会朋友。其他的长久没联系的，看不见朋友圈的，都是僵尸。所以，我删除僵尸许多时候可以说相当被动，绝非无情。
昨晚，和朋友聊完后，我就删除了两个僵尸。删除的时候我有些犹豫，想起了他们的故事。其中一个人境遇悲惨，我曾试过帮助他，可惜没能帮成。后来彼此再无联系。还一个曾是我的酒肉朋友。这类朋友我一向很珍视，他们是生活中少有的能为我带来纯粹快乐的人。快乐——不正是人生的终极追求吗？但是我戒酒了。于是我们自然而然地成为君子之交。但我成不了君子，于是成了僵尸。
后面我还会继续删掉一些人，因为留着没意义。一年到头不说一句话，没有任何社交互动（比如朋友圈），不删等什么？只是每删一个，我都会想起我所知道的关于他／她的一切（哪怕素未谋面）。他们就这样几乎永远地从我的人生中离去，于是感慨人生虚妄。
有一些目前关系还不错的朋友，虽然也没见过面，但是心意互通，志趣相投，很聊得来。可是十年后呢？二十年？或许不会成为僵尸吧，也或许更早成为僵尸。
我和一个初恋“低三下四”地说过，“答应我永远不要删我好吗？”——当然我也永远不会删去她，因为她在我心中永远是鲜活的。也有女孩子和我说了同样的话。不论我们能走到多远，既然她不要成为我的僵尸，我自然也不会成为她的僵尸。因为僵尸，是相互的。
每个人都有一个150人名单，出了那个名单，我们都是“僵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