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四点》

我太劳顿，早早就入睡了。凌晨四点醒来，发现海棠花未眠。

—— 川端康成《花未眠》

在清晨四点钟醒来，就像掉入了一个时间的洞穴中，它介于黑夜和黎明之间，暗的已不全然暗着了，但万物仍笼罩在一种深海般幽蓝的朦胧里，一切仍未说破，又呼之欲出。

这个时间段是属于少数人的，那些将白日无法消解的心事释放在凌晨四点钟的人，那些因难寐而临时起意，干脆秉烛夜游的人......

他们承受着它的虚无，孤立无援，“我们会不会消失身后空无一物的那个小时”，所有人都睡去，而黎明将至未至，如一只摆渡船始终晃荡在没有源头和终点的河里。

但也因此有机会看见另一种美丽的风景，遇见其他可爱的意外。

你会闻见一种格外清冷稀薄的空气，好像整个世界都薄如宣纸，不再阻挡你和万物的交流，你不再焦虑于失去的睡眠，而是以今日人间的第一批客人自居，沉浸于短暂的静谧中。

像诗人食指，在凌晨四点，意外地走到了坚硬北京的背面，被它的柔软刺痛，“这是四点零八分的北京／一片手的海洋翻动／这是四点零八分的北京／一声雄伟的汽笛长鸣。”

你也因此可以贴着自己更紧，夜已消逝大半，而次日远未至跟前，仿佛严丝合缝的时间表突然被撕开了一个大口子，让身心疲惫的我们钻了进去，于是有了大把的时间沉潜在那些细密的情绪里。

在无人的街头徘徊又徘徊，看着天色慢慢亮起来，落叶窸窣作响，楼房里的灯光一点点亮起来，好像随时就要掉进黎明。

不，我没有睡觉。但是，没有睡觉和不能睡觉的时候更好。我在这长久的随意之中是一个更为真实的自己，象征着灵魂的半醒状态，我身处其中并哄慰自己。

——费尔南多·佩索阿，《惶然录》

如果今夜的你难以入睡，就和自己坐一会儿吧，让五点钟慢慢到来，无法解决的心事总有一天会找到自己的出口，毕竟，过了今夜，我们还要好好活下去。

转自为你读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