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篇 寻找纳兰容若
佛曰:前世的五百次回眸,才换得今生的擦肩而过。那么认识他定是我的前世积攒不够的回眸,不,定是前世缘悭一面,才有今生的相寻。
遇上他,纯属偶然。
人生若只如初见。初见,是别致的名字题上一《金缕曲》,盛开在满清的繁华人世间。
于是,我开始搜索他。不知是他的萍踪浪影被历史的尘埃掩盖还是现代教育的不允许,认识他的人寥若晨星。在我的身边竟没有一个人可以告诉我他的生平,并且未曾听闻有一个那么好听的名字——纳兰容若。
寻便了整个县城的书店,也唯有安意如《当时只道是寻常》,因为纳兰词收录于此。
与君初相识,犹如故人归。我仿佛看到久违的诗意生活,走进纳兰。读一句纳兰词,心为之一动,这些都是能读懂的。
纳兰容若,是没有人能够诠释恰似三月花的一生。钟汉良、陈浩民即使演技再好,也不可能演绎出完美的纳兰公子。
很多人认识纳兰容若是因为电视剧里风度翩翩的公子,不是太过完美就是桀骜不驯,剧情也符合现代人的需要,还有穿越时空的爱情小说、网络盛行的散文等。当然,是他们丰富了我们对纳兰容若的理解,同时也要感谢王国维先生,是他慧眼识才子,让我们知道除了李后主晏小山,还有被遗忘角落的清代头号词人。现在,一切的一切惟有“侧帽风流想像中”。
生活在衣香鬓影中的权倾朝野的贵公子,身世显赫,更是少年得志策马扬鞭。如果仅是这样,不过是历史中的沧海一粟,可是他衣食无忧却不玩物丧志,博览群书却不沾染汉人之习。因为他不是走马章台的纨绔子弟,他有与之匹配的才女佳人为伴,有孤高傲世的才子文人为友,有康熙欣赏的倾国文才。然而,只有他才会淡然道出:“德也狂生耳!偶然间、淄尘京国,乌衣门第。”
哀歌在心里蔓延,在满清繁华中盛开,湮没了雄关古道的豪情,无关浮华无关应试,只是红砖碧瓦下一个孤独的身影。当生命的绝唱化为灵魂痛苦的哭诉的时候,当扈从出关不是效力金戈铁马的时候,当风流斯文在真又无人畅谈的时候,当如花的岁月在风中飘零的时候,《饮水词》出现了。
他是被“满清第一词人”被世人铭记,他的冠盖满京城注定。
不是不食人间烟火,不是不愿饮血沙场,不是没有闲云野鹤之心。人生如只如初见,初见,是他没有结局的开始,留下三月烟花的灿烂,独自在一等御前侍卫的虚名束缚,感伤所有的抱负与逝去的红颜知己。
他有太多的话想说,他有太多的苦无人知,不然他父亲也不会老泪纵横道:“这孩子他什么都有了,为什么还那么的不快活?”
纳兰容若,尘埃里开出的一朵花。
北京一夜有词:
我已等待了千年,为何城门还不开;
我已等待了千年,为何良人不归来。
如果可以,我想做的不是他青梅竹马的表妹,不是他婉娈端庄的发妻,不是他才艺双绝的红颜,亦不是桀骜不逊的江南文人,我想的只是那株他亲手栽种的明开夜和花,静静地开放,为他守护三生三世,即便没有后生缘。只是三百多年后,转眼人去花无主。明开夜合花仍在,物犹如此,人何以堪?
如果可以,我将继续追寻那个纳兰迷带给我执着爱恋的梦想,坐上303路公共汽车,到上庄看看纳兰特别留下的痕迹,缅怀他,在他的长眠之处凭吊。
如果可以,我愿意穿越322年的时空隧道,在那个令我又爱又恨的年代,遇见纳兰公子,对他说:人生若只如初见,一生都如初见。
中篇 寻寻觅觅北京行
·纪念馆
梦中无止境地背诵纳兰词,一句一殇,早已超越了词的意境,纯粹只为一人。醒来后,又仿佛重生般,只有一个意念:我要去北京工作,我要乘303路公共汽车,我要去上庄,我要去看看纳兰公子。
心情万分晴朗,在北京能看到阳光也是很幸福的。出乎意料的303路人很多,而且还是成群结队地郊游。在上庄水库下车,一片碧水青山、两岸杨柳依依迎来,不愧对“小江南”之称。
无暇一路的风景,直奔纳兰园,虽早听闻纳兰园挂羊头卖什么肉的都有,尽管成为疗养院,冲着古牌坊上的“纳兰”二字,也可知历史一二。
所以,纳兰园目的地只有一个,那就是纳兰性德史迹陈列馆。来来回回,在惊诧中,看到了所谓纳兰迷的精神家园。
原本思忖着翻墙也要过去,不料却可以从纳兰园正门转过去——我们已经来过一次了。仓库里,有公子的塑像。隔着玻璃和那锁,问候一声吧!
幻想过无数次的相逢,却不想在尴尬中落寞了。这里的繁华,终究无关风花雪月,无关学术敬仰,如此封尘。
于是带着万般复杂的心情离开了这里,回到上庄村委会门前。去那片空地也好,起码公子葬在这里。依然分不清东南西北,依然没看到墓地原址,惊扰了钓鱼之人,走过杨柳,走过小桥,走过湖畔。我相信,三百多年前,他曾经安稳地在这里沉睡,也许我路过了,又错过了……
就这样,悻悻地前往卫生院。没有找到传说中贵得要死的面馆,没有黄兆桐没有豌豆黄儿,只有张翦翦儿和我,来回走着不知几公里的弯路。
·上庄东岳庙
基本是一路问过来的,总能遇见热情的北京大叔大妈。找到了地图中的二六一医院,看到了几位帅帅的军医。深入一条长长的、空无一人的小街,张翦翦儿说,店铺朝那边吧。要找的总是最偏僻最不起眼的地方,应该近了。直到尽头,来到广场,又有猫儿狗缘的张翦翦儿被一只狗看上了,于是主人一指,踏破铁鞋无觅处。
终于看到纳兰氏的祠宇,也只有从墙上的字才能看到房屋的归属。这里曾经属于叶赫那拉氏。
如今确切地说,属于清砖民瓦了,只有从那精致的雕刻和讲究的格局看到昔日的繁华。梨花总是谢在正春,正如纳兰和他的一生。
阳关照下来,我喜欢在这里定格。因为寥落,因为衰败。
隔着铁栏,遥望大戏台,围着空荡荡的大厅。如同东岳庙一般,什么语言文字都显得苍白。
·宋庆龄故居
说起纳兰容若故居,无人知晓,可要说宋庆龄故居,无人不知。这就是差别,几易主人更迭只不过一笔带过,与时代浮沉无关。听说在回廊中看夕阳西下特别美丽,还有王府的旧物于此,从上庄归来便慕名而去。
近在咫尺一直在错过,不知道是太急切还是太不安,才发现公子就这些亭台楼榭中,不起眼得让人忽视。我是欢喜的,相对来说,在这里还可以看到“纳兰性德”这四个字,不,是八个字。
走在回廊,想到也许就是“回廊一寸相思地”,或是“教寻梦也回廊”,亦是“犹记回廊影里誓生生”的回廊……在回廊,他翩翩而来,有等待他的人脉脉含情;在回廊,也承载他的无尽相思;在回廊,我来了。
是的,回廊旁边是恩波亭。最初的亭子已荡然无存,只有这块牌告诉人们,相传这里曾经有一个名叫渌水亭的亭子。
也许,他就在这里与顾贞观一起畅怀,写下一首首词。很惊喜看到南楼还在,“纳兰性德邀文人墨客在此吟诗作赋”的地方。这座明末的建筑,锁不住历史的尘埃,与这里的花花草草见证着三百多年的流转。
其中,还有这棵明开夜合树,相传为公子所植。康熙二十四年五月二十三日,纳兰性德与友人雅集,为此作五律《夜合花》:
阶前双夜合,枝叶敷花荣。疏密共晴雨,卷舒因晦明。
影随筠箔乱,香杂水沉生。对此能销忿,旋移迎小楹。
第二天公子受风寒卧床不起,七天后辞世,这首诗也成了绝笔。
此时此景,只有以席慕容《一棵开花的树》做结吧。
如何让你遇见我
在我最美丽的时刻
为这
我已在佛前求了五百年
求佛让我们结一段尘缘
佛於是把我化做一棵树
长在你必经的路旁
阳光下
慎重地开满了花
朵朵都是我前世的盼望
当你走近
请你细听
那颤抖的叶
是我等待的热情
而当你终于无视地走过
在你身后落了一地的
朋友啊
那不是花瓣
那是我凋零的心
下篇再见,纳兰容若
终有一天,还须说再见的。
曾经,有多少恨,恨君生我未生,恨生不逢时,恨千万般多情,多少心中藏不不住。以至于有足够的畅想,时而手持书卷浅斟低唱,时而戎装在身意气风发,时而一袭长袍谈笑鸿儒,总会定格成一幅画面,不会远去,始终相伴左右。
那是属于花季的梦想,至今仍有千万般理由。从那个夏天开始,读到了王葳《销魂绝代佳公子》,读到了一个重庆纳兰迷的追寻之旅。如今,不在不惜血本买纳兰书,不再夜灯下畅读纳兰词,拒绝穿旗装,不再不分场合谈纳兰。当然,也再也没有机会作业全都写他。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忘记了他的生辰忌日,没有了伤春悲秋的入世情怀,不会不时吟诵纳兰词……就在这渐行渐远中,不再占据了先前的分量。
正如:
想他,只是习惯性思念,
念他,只是不时想起,
他离不开却不能影响我的生活。
这就是我思念他的方式。
真的,除了自己,与别人无关。三十功名尘与土,生前身后尽散尽,也唯有那长卷书籍与其同流芳。上庄和宋庆龄故居,没有他的净土又何妨,本来就没有什么丰功伟绩瞻仰,不过就质本洁来还洁去。对于公子,本身就是一首诗,多少人解读也读不尽。
是的,没有了年少的痴狂,没有了往日的执着,当一切回归原点,不似梦一场,却胜过多少爱恋。寻找之路难舍难分,告别更是当断。
再见了,那位如沐春风,谦谦温润如玉的公子;
再见了,那位伴我青春,冷暖自知的公子;
再见了,纳兰容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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