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节大团聚，小外甥女突发奇想地问父亲，外公外婆是怎么认识的啊？父亲轻描淡写而意味深长的回了句，大家都往一起走，结果就走到一起啊。坐在一旁的我们愕然。父亲不是会说煽情台词的人，更是把爱情挂在嘴边的人，他只是一个没接受过多少教育，再普通不过的农民，却自然而然诠释了爱情最美的样子。
父母亲在子女们面前很少说起他们年轻时的那点情事，一是他们生活的时代没能提供拥有轰轰烈烈爱情的机会，二是家里众多子女的吃饭问题已经让他们无暇顾及其他，除了生存。从他们很少的描述中以及亲戚关系来看，父母亲是介绍认识，而且是换亲。这在现在看来，他们完全是爱情婚姻的牺牲品。舅舅取了堂姑，父亲则娶了母亲。当时双方是否心甘情愿，不得而知。只是后来听父亲和别的阿姨开玩笑，父亲年轻时生得俊俏，又会唱戏，还是初中文化程度，受欢迎程度并不低，同村的几个阿姨都对他有意思，可是父亲最终选择了母亲。也许有家族的原因，但是母亲年轻时也生得漂亮，尤其爱笑，嗓门大，人未到，先听到说话声。二人也算旗鼓相当，门当户对。
在我记事以来，父母亲大动干戈有且仅有一次，那年我还在读高中。真的动了手，两人都一副不要命的样子，父亲用手使劲推母亲，母亲用扁担打了父亲，双方都下了狠手。我记忆犹新，老妈更是没有忘记。我和她老人家开玩笑说起此事，老妈仍然表示放在现在她也不会让着父亲，如果父亲打他一巴掌，她一定会还回去。问起缘由，却说不出所以然来，正在田里干活，一言不合开始吵架最后痛下狠手，看来是长期忍耐后的集中爆发。我在一旁幸灾乐祸，幸亏都手下留情了，可是这都老头老太了，居然还记着仇呢。
可是大部分时间父母亲的相处模式是这样的：母亲声音洪亮的在发号施令，父亲在一旁皱着眉头似听非听，面露不悦却依然按照母亲的命令去做，因为事实证明，母亲总是对的。偶尔有不对，父亲大不了不理她，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当然这些都是家里的小事。如果遇到大事，比如家庭的外交，还有种地类的事情，母亲很自觉地去听取父亲的意见，父亲说一她一般不会说二。这种协作模式使得他们成功相处四十年，并最大保证了我们几个子女在和睦的家庭氛围中长大，懂得爱懂得珍惜。到了今天，也只有母亲才能成功督促父亲戒掉几十年离不开的烟和酒，为了他的健康考虑，子女们可是拿父亲没一点办法。
现在母亲老了，其中一大爱好便是在子女们面前控诉父亲的不是，像是嗔怪，又像是炫耀。只要我们夸奖父亲一句，母亲便翻出陈年老账，某年父亲又表现如何差劲云云。当然父亲只是淡淡的笑一下，我们便知道这时候应该转而表扬母亲。母亲则根本不买账，接着数落父亲的不是，不过声音小了很多。母亲和我和我说起让父亲戒酒的事情，颇为自豪，她采取的策略是控制父亲身上的人民币。父亲赶集时给多少钱，花费多少，母亲总是清清楚楚，哪怕父亲说了小谎，母亲会毫不留情地当面指出，唯恐父亲又出去买了烟。老头被憋得没法，只好背着她在外面抽，靠着很少的私房钱和同村的老相识们发几根烟，偏偏父亲在村里有人缘好，到今天烟仍没戒掉，依然跟母亲斗智斗勇。酒倒戒得一干二净，他自己也说也归功于老妈。
父亲在吃的方面很挑剔，到别人家做客，基本只吃自己面前的几样，可能是小时候家教很严格。如果遇到自己不合口味的，根本就只有低头巴几口干饭，所以他去做客根本吃不饱，除非没戒酒时有酒喝。也许每个挑剔的老爸背后都有一个能干的老妈。母亲做菜很有一手，就连挑剔的外甥女都赞扬老妈的手艺不错。在外久了，也会格外想念老妈做的饭菜。当我们放假在家，老妈每天总是想着法变花样，这得益于母亲有个好家少爷的爹，不过我的外公最后家道中落，母亲却依然生得心灵手巧。
父亲喜欢看戏剧，母亲便天天陪着他看戏曲频道和各种娱乐节目；母亲喜欢看新闻，老两口便天天都看新闻联播和焦点访谈。国家领导人一出来，老两口如如数家珍，这个领导人叫什么，管什么的，比我清楚多了。我出差多，母亲重点关注我所在地方的天气和新闻，父亲则在家里的中国地图上查找我所在的位置。
老两口分红明确，愉快合作。母亲煮饭，父亲洗碗；父亲挖地，母亲种菜；父亲负责接电话，跟我在电话一直唠叨的是母亲；父亲住院了，母亲在家操持一切，心里却担心着父亲；父亲在医院住院，却着急回家，因为他惦记着母亲会不会太劳累。母亲跟我们出去玩，父亲天天来电话，想催不敢催；母亲在外旅游，却天天念叨父亲今天吃得啥，他不会做饭，会不会饿到啥的。可是喊他们一起出门，总会留下一个守门，都不忍舍下那个我们出生长大现在已经破旧但依旧温暖的家。
也许这就是爱情最美的样子，走着走着我们就走到了一起，走着走着我们就走到了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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