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梦(八)

      “行了，行了，不说这事儿了。影响心情。”杨达从自己的桌子里抽出几本杂志，“看我从家里带啥了？以后上课就不无聊了，我专门给你带的。我自己有小说，不过我看的小说你应该不会看吧？”

　　“不看！不看！”张瑞安一把把杂志接到手里，“你看的那些小说我都没兴趣，我看杂志就中。还是你了解我，不过刘年怎么还不回来啊？他这课停的时间够长啊。”

　　“走！”杨达麻利地把桌子收拾整齐，一步跨出座位，“下课了，边走边说。瑞安你别翻了，那几本书都给你看，我又不跟你抢，赶紧随便拽两本带寝室看，剩下的都先放这儿，明个再好好看。我还等着回去睡觉呢。顺便在路上看看有没有长得好看的女生，你要是再不走人可就走完了。”

　　“走，走，走。现在就走！”张瑞安摸出两本书就站了起来，“我知道你不跟我抢，但是我害怕有人跟我抢啊。课外书这东西你又不是不知道，难在自己手里留几天。把钱放桌子上不一定有人要，但是课外书就算不放桌子都可能一天就见不到影儿了。不过看女生这事也不能耽搁了，走吧走吧！今天晚上走慢一点。”

　　“我给你说一下刘年为啥没来吧。不是刘年让停课停的时间长，是他自己不想上了。估计过一段时间他就来办退学了。”

　　“不上了？为啥啊？”

　　“受不了了呗，还能为啥啊。他成绩又不好，违纪还多，肯定不好过啊。他考试要是能和咱俩一样还好一点，他不好好学，有啥办法？”

　　“要说刘年也是敢想敢做，我也想过不上，但也就是想想，到真让我做的时候也就怂了。咱这个年纪不在学校待着，真不知道干啥。”张瑞安盯着左边一个女生看了一会儿，小声对杨达说：“你看，这个女生长得好看。”

　　“我就奇了怪了瑞安。”杨达把头也给扭过去仔细地看着，“咱学校女生一个个都穿着校服，一个个也都是蘑菇头，这又是晚上，路灯也不咋亮，黑了吧唧的。你怎么就能看出来人家妹子长得好看不好看，我是看不出来。”

　　“这你就不懂了。”张瑞安有点骄傲，“凡事都要练，我也不是天生就能看出来她们长得好看不好看的。但是看得多了，慢慢地就能看出来。你只要天天看，看上几个月感觉就来了。要是看上一两年，对面走过来一个女生，只要随便瞟一眼就能知道她长得咋样。你不光知道她长得咋样，你还能看出来她哪儿最好看，是眼睛比较漂亮，还是笑的时候比较可爱。知道她好看了以后，还能分析出来她是哪种类型的好看。有的看着可爱，温柔；有的看着霸气，高冷。往后放学你情看了，不光是晚上，白天也能看，大晚上谁能一下子看出来区别。慢慢地你就能发现女生之间的不一样了，特别是气质，就算都是校服跟蘑菇头，但是有的女生一看就特别有气质，气质这东西没法儿形容，就跟你一样，一看你就觉得你跟个娘炮一样，要不是和你玩的时间长，我真就觉得你是娘炮。气质是一个人身体里带的，不好改。估计男生天生对女生敏感，你要是让我看男生，我就看不出来什么。”张瑞安自己也没想到，他这一段话真的启发了杨达，杨达在后来一段时间里居然真的在练习看女生，而且“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对于女生的观察更是“稳、准、狠。”

　　“我说瑞安。”杨达搭着张瑞安的肩膀，“你光天天看女生有什么意思啊，找一个女朋友多好啦。”

　　“这你就不懂了！”张瑞安把声音放低，“我喜欢看女生和想找女朋友根本不是一码事。我要是有了女朋友，就只能看她自己了，没有女朋友的话那不就想看哪个女生看那个女生吗？”

　　“你可真够渣的啊！不过，仔细想想你说得还真的挺有道理。我又想看其他女生又想找女朋友怎么办啊？”

　　“你，妈的！说我渣，我渣个屁，你才是渣男，以后你写自传书名就叫《杨达：渣男传》。”

　　“说说，我就是说说而已。”

      从下晚自习到寝室关门只有十分钟的间隔，杨达和张瑞安边走边聊，竟忘了时间，远远地寝室楼里传来了即将熄灯的哨声，杨达和张瑞安才反应过来自己马上要被关在寝室楼外边了。两人相视一下，扭头飞奔起来，后边还跟着数十个从女生寝室蹿过来的男生，这些男生都是和自己的女朋友你情我侬忘了时间的。杨达和张瑞安在前边跑，后边有十几个男生，看起来就像他俩被黑帮追杀了一样。“老师！”张瑞安看见生活老师正在关门，大喊着，“等一下！”生活老师没有立刻停止关门的意思，可是张瑞安这么一喊分散了生活老师的注意力。正正好好，杨达和张瑞安把自己从已经关了一半的大门里甩了进去。当学生在最后一秒把自己挤进寝室楼的时候，千万不能停下来，别喘气，赶紧跑，这时要是在大门口停下来，一定会有几个四五十岁的宿管大妈围着你，开始对你进行语言上的狂轰滥炸，最后再开一张红条（违纪扣分的凭证）。放你走之后再对她们锁在门外的人重复刚才的行为，这似乎是她们每天最大的乐趣。

　　“兄弟，厉害啊！”杨达看着大口喘气的张瑞安，“没想到你跑这么快，是不是背地里练跑步了？”

　　“你天天想的都是什么，练什么跑步，你看我像喜欢跑步的那种人吗？刚才我要是不跑快点不就完蛋了吗？我可不想明天李贺拿着红条来找我的事。”

　　寝室是八人寝，现在只剩下六个人。一个拿手机被老师抓到，开除了。另一个就是刘年，可能在这个寝室杨达再也见不到刘年了。杨达一直觉得八人寝太挤，干什么都觉得不舒服，现在八人寝变成了六人寝，却又觉得空荡荡的，少了好多东西。尤其是没有刘年在睡觉前唱歌，杨达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入睡。

　　“刘年怎么没和你一块来？”高赫是刘年的对床，平常和刘年玩的也不错，他去学音乐就是受刘年的影响，可惜唱歌实在是不怎么样，“我还想让刘年回来教我唱歌呢。”

　　“李贺没让刘年回来。”杨达爬上床，用被子蒙着头，打开刘年的MP3，戴上耳机，听着许嵩的歌，渐渐地睡着了。

　　第二天早读有一个体育生来找佘怡晴，这个名字怎么听都像是女生的名字，但佘怡晴偏偏是一个男生。这个男生一米六多，极黑，像包拯，非常壮。天知道他的家人怎么给他起了这么一个名字，或许是“贱名好养活”？杨达以前有一个数学老师，一米八多的大汉，名字叫刘清燕。据他自己说男生起像女孩子的名字，或者叫什么“狗蛋”，“屎蛋”，都是贱名好养活。体育生找佘怡晴的时候恰好拦到杨达，他请杨达把佘怡晴叫出来，这时佘怡晴已经离开教室去吃饭了，杨达表示自己可以帮他捎话。体育生告诉杨达学校要建立足球队，现在球队缺人，想让佘怡晴去试试。杨达问他是怎么知道佘怡晴踢足球的，体育生说是佘怡晴的弟弟告诉他，然后让他来叫佘怡晴的。杨达知道佘怡晴有一个弟弟，叫佘怡凡。佘怡凡一米八多，白白净净的，有点瘦，杨达几个月前见过他一面。当时杨达怎么都没想到这居然是佘怡晴的亲弟弟，两人不仅长得没有一点相像的地方，而且各方面完全都是相反的，真怀疑佘怡晴是不是被捡来的。

　　听到要建足球队，杨达的心跳顿时加快了很多。杨达抓住准备离开的体育生，“我也踢球，我明天能去不？”

　　“行啊！老梁说了，只要愿意踢足球的都可以去。明天早上你跑完操不要走，留在操场，等人走完了你直接去找老梁就行。”

　　“老梁全名叫什么？”

　　“梁坤鹏，黑大个，好认。”

　　“那我明天早读怎么办？”

　　“这你不用管，老梁帮你解决。”

　　“好勒，兄弟！”杨达快要按捺不住心里的激动了，“明天见！”

　　“明天见！”

　　杨达像打了鸡血一样跑到餐厅买了饭，三口两口吞下去又赶紧跑回教室等张瑞安回来。杨达得和张瑞安商量一下，加入足球队之后训练肯定会占用上课时间，不上课不要紧，反正杨达不喜欢上课。杨达主要是担心自己加入足球队后李贺又要想出来各种方法来整自己。杨达想和张瑞安商量一下怎么对付李贺，或者让李贺放自己去训练并且不再难为自己。

　　“你可回来了，瑞安。”

　　“哟，今天怎么盼着我回来了？李贺又找你麻烦了？”

　　“没，不过明天肯定要找我麻烦。”

　　“厉害啊！你非得想恶心死李贺是不是，才多长时间，又想好怎么气他了？”

　　“你以为我想啊？天天找我麻烦，我还嫌烦呢！我这辈子都不想和他打交道了，巴不得他什么时候能把我当空气。你说我就是自己不学习，我上课又不干扰别人，李贺他怎么偏偏和我过不去？”

　　“他还和我过不去呢，谁知道他脑子里天天想的啥。有管咱俩的功夫多去关心一下那些喜欢学习但每次就考一百多名的人，咱班的前一百名也就不至于这么少了。要我说明天你就直接去踢球，偷偷地去，除了我别告诉任何人。李贺明天找不到你肯定会问我你去哪儿了，我又不会告诉他，其他人也不知道你去哪儿，明天早上你啥都别想，安安心心地好好表现，以你的水平进校队肯定没问题，剩下的事随机应变就行了。”

　　“行吧！虽然你说了这么多，但是很没说差不多。不如这样吧，你去惹个事，帮我分担一下李贺的关照。”

　　“想都别想，你个坑爹玩意儿！”

　　杨达在长垣一中上了一年半，第一次这么企盼第二天的到来。放假前的那一天对杨达的吸引力没那么大，杨达的思维总是和别人不一样。一般人看到的是那一天的假期，而杨达看到的是一天假期过后另一个月的煎熬，假期的到来，不过意味着又一次煎熬的轮回。杨达认为时光停留在放假的前一天是最好的，这样子就生活的有期盼，有动力。一旦进入假期，人就开始堕落，没了期盼，没了奋斗的动力。失去奋斗的动力的人最可怕的，慢慢地变成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