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求的眼神
李婶他们家正在开家庭会议，当然这个会议李婶没有参加，李婶吃过晚饭后，肚子涨满不适，就到离家附近的小广场散步去了，大女儿陪着去的，家里其他成员李叔，儿子，儿媳，大女婿他们四个正在家围着一张诊断书在讨论，
“目前，你妈妈还不知道这个结果，我们大家都控制自己的情绪，就当什事也没有发生，都要装作没事人似的，如果她问起关于她检查的结果，就和她说，胃有点小毛病，没啥大碍，只要遵医嘱按时吃药很快就会好的。医生说，她没有精神压力，病情恶化的会慢一些，她还能多陪陪我们。”李叔强忍着悲伤和孩子们说。
大女婿说道：“爸，医生说，妈的病就是不受外界刺激，最多也就一两个月的时间，我看还是让妈妈入院治疗，在医院里抢救措施啥都有，万一有个突发事件抢救也及时，咱们家不是还有点积蓄吗？如果不够，我们大家再集。”
“可你妈妈是个敏感的人，她马上住院就会知道的，她本来就舍不得花钱，你弟弟刚结婚一年多，家里的积蓄所剩无几，弟妹又面临生产，你妈她又怎么肯去医院花这个钱？”。
“我看妈这个病在哪里治疗结果都是一样的，乘这几天妈还能走动，就让她在家里待几天，我们按照医生嘱托按时服药，等到妈妈实在撑不下去了再去医院吧。”一直没有开腔的小儿子终于说话了。
“那样还去医院干啥，她又不是没有家？”大姐夫接过话茬说道。
“如果妈妈在这个屋子里去逝，若是再赶上小雪坐月子，这屋里得多晦气，那以后我们都上班，小雪一个人不得害怕吗？……”他理直气壮的反驳说。
“你们可知道，你妈妈要不是体恤你们，舍不得花钱，身体不适还挺着干活，实在痛得受不了就吃两片止痛药，长此以往，才积劳成疾，我在你妈妈面前都是不可饶恕的罪人，平时忙于工作对她的关心太少了，整个家务全都抛给她，可你妈一点怨言都没有，如果今天让她听到这些话，她心里会是什么感受……”说着说着李叔哽咽了，一张老脸老泪从横。
“爸，赵恒不是这个意思，妈妈得病我们都很难过，可是人一旦得了这个病，就等于给判死刑了，我们接受不接受也改变不了结果？”儿媳小雪出来给打圆场。
“小点声，刚才好像大门响，别让妈妈听见”大女婿说。
“你没有听医生说，这种病在医院住，也没有特效药，就是多花两个钱而已，买个心安，那还不如我们把钱给妈买点好吃的，好好在家陪陪她，等到她熬不住的时候再去送医院，反正我是不同意妈妈在家里过逝，那样小雪以后该怎么在屋里待？我这样不也是为这个家考虑吗？我有什么错？”赵恒很委屈的说。
李叔一听小儿子说这些话，他的眼泪又一次夺框而出，颤抖的嘴唇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心里就像是被什么碾碎了一样痛得麻木了，这个就是我的儿子吗？我们为了这个家奔波劳碌大半辈子，最终不也就是这个结局吗？我们每天拼了命的工作还有何意义！李叔边哭边想。然后对着小儿子说。
昨天你妈妈从医院检查回来，一会都没有休息，听说你媳妇没有吃饭，她急忙就去厨房，给你媳妇做好吃的。然后，就去给未出世的小宝贝准备小衣服，小垫子，小被单，薄的，厚的，小棉被，都一样，一样的备好，还有儿媳生产用的必备品，弄好后都整整齐齐的摆在柜子里。这些日子她浑身没力气，就一天做一样，做好了，都摆放在柜子里，昨天全都做好了，拉着我的手让我看，她站在柜子跟前默默看着，总也舍不得离开，我在一旁看着心里忐忑不安，是不是她知道了什么……
“她得了绝症我们又有啥办法？”赵恒的话刚脱口。
门开了，李婶惶恐地看着小儿子，一个趔趄栽倒在地上。
这是大女儿才上气不接下气地出现在门口，妈你怎么一个人先回来了，我去趟卫生间的功夫，出来就找不到了。他们大声的呼喊，李婶慢慢苏醒了，大家扶她坐在沙发上。
她喝口水，然后慢慢的低声说：“你们的话，我都听见了，自从你们去医院取回诊断结果我就看出你们的神色不对，我的身体我自己知道。但是你们不要害怕，我没事，我能挺住，我能看到我的孙子降生的，但是我现在不能去医院，等你们看我不行的时候再送我去医院，那时候不用给我用药，就是花点床费钱，我不会给你们添麻烦的，这些事你们不说我都想过了，以后你们就不要再为这些事费神了……”
李婶说这些话时，表情很严肃，没有流泪，语气轻缓却坚定，我累了，我要去睡了。
第二天早上李婶还是按时起床准备一家人的早餐，她还和平时一样做些家务活，比以前还要细心，就是身体在一天天消瘦下去，眼神一天比一天空洞，话语一天比一天少，有时候就会看到她额头上冒冷汗，自己偷偷擦拭。脸色苍白。
小雪的预产期到了，这天是2010年九月十九号晚间九点十分，传来喜讯，小雪生个儿子，李婶又添个大胖孙子，李婶到医院看到自己的孙子，喜极而泣，在孙子的小床边看了又看，儿子让她戴个口罩，不让她用手摸孩子，在孩子跟前不能站太长时间，她都一一照做了，大概有五六分钟的时间，儿子像拉着犯人似的硬把她从孩子身边拉走，她一步一回头，依依不舍的离开，边走边哆哆嗦嗦地流泪。
一家人都沉浸在喜悦里，小雪是顺产，第三天就出院回家了，李婶在家拖着疲惫不堪的身子还下在为他们一家人忙前忙后，抱孙子的喜悦淡化她的病痛，病魔无情在她的身体里肆虐，她无声地抗争着，脸上不露半点痛苦的表情。
“妈，你准备好了，明天我们去医院吧，”李婶一听儿子这句话，她绝望的泪水奔涌而下，她这么多天坚持着，不漏半点痛苦的神色，就是怕听到这句话，可他还是说了，李婶用哀求的口气，祈求到道。
“儿子，妈心里有数，还能坚持几天，这几天家里人来人往的，你先别让妈去，妈还想看看孙子，还想看看你们，就让妈再为你们做几天的事，行吗？你看妈拿不动东西再送我去医院好吗？”
“妈，不行的，到那时后就来不及了，医院我给你定的是单间，条件比家好，明天早上你就收拾好了，我等你，让我姐姐和爸爸陪你，不也和家里一样吗？家里这边你就不用管了。”说完头也没有回就出去了。
李婶看着儿子坚定的背影，她绝望地坐在地上，掉眼泪的力气都没有了……
李叔陪着李婶在他们床上坐了一夜没有合眼了，彼此默默地对望着，看着屋里熟悉的一切，闻着老屋里熟悉的味道，过去的点点滴滴像放电影的镜头，在他们脑海里一幕幕出现，不知不觉间她的生命已走到尽头，这就是她在这屋里最后留下的一点气息……
第二天早上，“儿子，你再让妈妈在家住一宿，行吗？”李婶再次祈求到。
“不行，快走。”儿子果断地说。
“那我在看看孩子行吗？昨天晚间我听他哭了，”
“你不都看过了吗？他刚睡着，别去打扰了，快走吧！”儿子说话的时候像个没有感情的机器人。
蹒跚着一步一步走出了院子，走出了她这个她生活三十五年的家，走出她曾经欢声笑语的小屋，这里的一切不在属于她。
她听到大门咣当一声关上了，用祈求的眼神看了最后一眼。
李婶在医院住了一个月零八天去逝了，这一个月她只是用那祈求的目光看着身边的人，没有泪水，一句话也不说，有时候呆呆望着窗外，发出几声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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