皖南,是心间一壶醇酒。
静置,已微醺。
揭封,醉意便密密匝匝地扑来。
而这秋里的皖南,细细品咂,更是让人沉醉不知归路。
小时候生活的农村,距离安徽咫尺之遥,乡音相似,饮食习惯相近,连每年过年来村里的戏班子都是从安徽请来的。在我心里,她也是类似故乡的存在。
所以我又来了,住在了皖南深山半腰的民宿——云上。
虽已入秋,但皖南,红依旧未衰,翠依然未减。秋,她挥毫泼墨,毫无声息的绘就了这一幅秋日画卷。
民宿里有一只黄狗子,一只黄猫咪。狗子唤作“美女”,猫咪唤作“夏天”。在餐厅遇见狗子,便斜睨着她,叫了声“美女”,立马就见她将两只狗耳朵竖的朝天,眉目如画的望向“夏天”。你这只多情的狗子,明明是我叫的你好吗?
已是薄暮,隔壁的老乡家里,炊烟缭绕。柴禾架火烧出的炊烟,有点呛人,有点好闻。他家小院的水泥场上,摊晾着连枝干毛豆,连接时日的风吹日晒,豆荚豆子都已渐黄,有耐不住要凑热闹的豆子急着从豆荚里蹦出来,看着颗粒爆满,仿似告诉主人,今年又丰收了。笔直的烟囱,熏黑的土灶,晒瘪的豆荚,俗世的生活,充斥着烟火气息,让我觉着小小的幸福。

门口一颗枣树,恍然见到多年前老家稻场酷夏的午后。为了几颗甜枣,拿着长竹篙,围着枣树转圈,看哪个角度能敲下更多的枣。等盛夏以后,为了省去打枣的力气,村里有调皮的男孩爬上枣树,用力摇动枝干。落下枣的同时,也抖下了洋辣子,掉在暴露的皮肤上,经常被蛰的呼天抢地,火辣辣的疼,少不了将他一顿骂。对着被蛰的地方,涂牙膏,抹酱油,疼痛劲被牙枣的齁甜,甩了好远。

十月的田间,阡陌交错,庄稼汉背着手,站在田埂,望向地头。布谷催耕仿似就在昨天,而今日已是一片黄澄澄。这里承载了太多农家人沉甸甸的希望,在深秋,风吹稻浪,丰收的喜悦扑面而来。他心里是不是正边哼着扬鞭催马运粮忙这样的小曲儿,边盘算着今年的收成。
站在云上的高处,还未树树皆秋色,远山的植被,少少的黄,大片的枫红,那一点的深红,像极了少女的纱巾,遮住还未来得及都应深红的羞赧。
户户飞出的檐下,两根麻绳穿过房橼,分别打了个结,系成活扣,一根竹篙穿过两个扣,上面挂满成串的玉米,扎实牢靠。秋阳里,大小不一的筛子,匾子,搁在稻场,里面盛放了红椒,黄菊花,笋干,红红黄黄,让我看到了回仓入库前,她们最傲娇的风采。
还有不甘落后的灯笼柿,一个个,挨挨挤挤,穿过黑白相间的马头墙,探出了火红的脑袋,火红的身子。经过一个生长周期,依旧能立在枝头的果实,自是分外坚挺。连霜降仿似都见不得她的傲娇,在那个夜晚,悄悄给她上了色。她也肯定懂得,上了霜色的柿子味道更甜,且不腻。云上的吧台上有个小篾箩,里面放着几个柿子,来往经过几趟,看着实在招人,我有点难为情地问里面的姑娘,我想吃个柿子可好?她爽朗朝我一笑,当然可以,你多拿几个。
我张开双臂,迎风而立,给了这纯朴的自然一个深情的拥抱。林语堂《秋天的况味》写着,大概凡是古老,纯熟,熏黄,熟练的事物,都使我得到同样的愉快。那今天皖南深山里这一切,便都是古老又纯熟,且能给我愉快。
晚饭后,新姐喊着喝了茶,我虽不懂茶,但我愿意端茶,一杯敬月光,一杯敬朝阳,一杯敬故乡,一杯敬远方。

星星缀满夜空的今晚,这一切熏黄,熟练的事物,让我又梦回故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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