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凌晨一两点钟,整座城市还在酣睡之中。而位于市郊的东关菜市场,却像晨练热闹的小广场人声鼎沸。买与卖的喧哗声揉搓一起,像阵阵闪电,划破夜的安宁。刺目的灯光,从市场各角落的白炽灯里散发出来,将人晃得无处遁形。
“你把车开到老地方,我去看货。”
一辆白色的箱货晃着大灯刚驶进菜市场,米芳就松开安全带,把旁边的手电筒摸在手里,朝阿源说道。
哎!昨天的辣椒卖得挺好,一会儿你看货时多拨两筐吧!阿源双手摸着方向盘脚底踩了刹车,冲着猴急跳下驾驶室的女人喊。
“知道了!也不看看是谁上的货。”米芳轮起胳膊朝他倒着晃了晃,嘟囔着很快不见了身影。阿源看着那个肥嘟嘟的影子没入人群,唇角扬起一抹笑意。可不是吗?这几年之所以生意做得好,还不是有个眼睛毒辣的老婆?这家伙别看长得肥,却天生是一块儿做生意的料。不仅眼光好,还有一套讨价还价的本事。众人眼里的好货,价格自然抬得高高的。
再好的货色,经米芳的樱桃小嘴上下一合,即便是铜墙铁壁也能被砍去一角。为此,经常来东关市场进货的小商贩们,和阿源两口子渐渐熟络后,时常打趣地说道,“阿源,你的肥婆娘想要出租吗?我们租来用一段日子可好?”
每每这时,阿源就会笑得前俯后仰。再看米芳杏眼一瞪,红唇一掀就朝那人嚷上了,“姑奶奶可是属皮桶的能吃能喝。就不怕把你那点儿家底给吃没了?”话音一落,众人很快叫嚷起来。
“我出二两银子。”
“我出五两”
“我出十两啊!可都别跟我挣。”欢快明亮的喊声总会让困虫无处躲藏,人们的眼睛瞬间像擦了煤油,把漆黑的夜晚点亮。
阿源和米芳,是靠贩卖蔬菜过活的一对小夫妻。男人身材清瘦浓眉大眼,一米七八的个头帅小伙一枚。女人,不到一米六的个头,腰圆脸肥,笑起来两腮还陷出一对小酒窝。她虽然干这一行已有几年,但肤质嫩白,一张脸像剥壳的鸡蛋,粉里透红,阿源也是爱上了她这点。每逢遇到同行或者顾客打趣,“阿源,别太惯着你家婆娘了,看人都吃成啥样了?晚上睡觉抱的过来吗?”阿源笑过之后,会搂着米芳的肩头笑得一脸灿烂,“这你就不懂了吧!肥婆家中宝。”看着他笑得肩头乱颤,米芳会狠狠地剜上他一眼,故作生气似的一天都不与他搭话。
阿源与米芳支起的小摊子一年到头四处流动。因为他们是跟着村庄的大集行走的。今天在王庄,明天去刘疃,后天去西寨。他们的工作,每天从凌晨起到中午十二点结束。而下午的时间就由自己支配了,或者睡觉或者干点农活儿,完全随个人意愿。卖菜的工作虽然苦些累些,但收入还算可观,只要你腿勤进了货跑去市场卖掉,就有钱赚。而且,不像进工厂受管制还要被限制人身自由。当初,阿源两口子也是看上了这一点,才决定操起这行的。
二
这天中午回到家。吃了饭米芳看了一眼躺在床上补觉的阿源,把背包从车里拎出,将里面的钱哗啦倒在地板上。她最喜欢这一刻,感受着数钱带来感官与心灵上的刺激。
每天这个时候,阿源两只眼睛如同被胶水粘住,一摸床头就呼呼睡去。而米芳却激动地睡不着,她的眼睛比一百瓦的白炽灯还要亮堂。待她把所有的纸票都归拢一起,一只手捏住,另一只手则沾着唾液一十、二十数了起来。清点完毕,她赤足爬上大床靠到阿源身边,扯起他的手臂垫在脑袋下面,伸出那只赤白的脚掌几下就将阿源弄醒。
“喂懒猪,你猜今天咱挣了多少?”
“呶,一百吧!”阿源眯着眼一把搂过米芳胖胖的身体嘟囔着说。
“你啊!就是没有大志向,不会再往上猜猜。”
“二百。”阿源做任务似的又回了一句。
“滚蛋,没出息的家伙。”米芳伸出一脚蹬向阿源的小腹。眯着眼睛的阿源倏地苏醒过来。
“三百?”他声音哆嗦着试问了一句。
“四百块啊!老公,咱今天赚了四百块。”米芳把头从阿源胳膊上挪下,整个身体趴在床上,抬头看着阿源高呼道。
阿源一骨碌爬起来,看着米芳手里捏着的纸票也兴奋极了。他捧起那肥嘟嘟的脸蛋吧唧亲了一口。
“老婆,这都是你的功劳。要不人家都说家有贤妻,胜过良田万顷。”
“哼,嘴巴倒挺会说话的。”米芳看着丈夫闪着光亮的眼目和扬起的唇角,故意嘟着嘴损他。
“咱们以后可不能骄傲,要继续把生意做好。照这样下去,咱的钱会越赚越多。下个月,我想给虫虫换一家好一点的幼儿园。等过些日子,我还想把她送去镇上的舞蹈班,再存点钱给她买一架钢琴……米芳扒拉着手指计划着钱多了该如何用,这一刻的阿源,会用宠溺地目光看着她不去打搅。老话不是说过,有规划才能有动力吗?
米芳卖菜有一套自己的法子。同样的货色同样的价格,她比别人都卖得快。这一点,连阿源都十分佩服。阿源不是一个没有责任心的男人,他很清楚这个家能有现在,完全是米芳的功劳。妻子别看一脸肥相,没有迷人的脸蛋更没有纤细的腰肢,甚至也没有别人家的老婆俊美。但阿源喜欢看见她那副财迷样儿,更喜欢看她热情招呼别人买菜的样子。
米芳这人心眼直,人爽快仗义,把钱财看得并非那么重要。老顾客上门即便人家不说,也要把最好的货拿出来,并且价格上还给予优惠。新顾客上门,不欺诈不漫天要价童叟无欺。来铺子买菜,不必担心以次充好的现象出现。不够块儿不要,不仅让你觉得价格优势,收费还处处省让。完全不用担心与顾客之间,为了块儿八毛而发生口角争执。《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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