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想,世界上最残忍的东西就是时间线。没有循环的某一年的某一天,不会在某个时刻突然难过,也不会在某个时刻突然想念。
上次写她是在一篇作文里,给她的一封信。笑着开始写,写着写着,像神经病一样开始哭。总有种监考老师要把我赶出去的感觉。就像突然循环到她葬礼上的歌。就像突然想到她忘记了我,却用苍老的小爪爪抓住我,然后开心地对我说:“到佳佳那里玩去”。就像突然抬头看见月亮,想到她眼睛做完手术后看着我的欣喜眼神。我永远没有办法再亲口告诉你,我多么敬仰你。爱你。
我的奶奶,是我见过最勇敢的女子。她出生在二十年代,经历过抗日。在爷爷去参加抗美援朝战争的时候带着大伯跑到东北去找爷爷,顺便旅游了下北京故宫。。我的奶奶,在女权还没有怎么发展的时代里独立而坚强。江湖上还有打官司告状找她的传说。我的奶奶,在我最最无助的时候告诉我不管发生什么,她都会一直保护我。
这一段我不想说。
去年的清明。我接到爸爸电话,要我回去。后来姑父说他要爸爸说话不要太着急,怕我太难过。于是他们都以为我只是知道你昏迷了。但是我都知道啊。我都知道啊。你最喜欢的人是我,你最不放心的人是我。怎么会不知道呢。
难过到极点的时候是冷静。我能理解你所有的倔强,所有所谓的无理取闹,所有的无助和极度的自尊。我最大的痛苦是连你也不懂我的难过。爸爸跟亲戚说,我会不着急,只是一个人憋着。可是他不懂啊。我没有着急过,只是突然一瞬间我不在这个身体里,不在生活的环境环境中,而是再一个虚幻的角度观察,看见。那一瞬间,我的内心几乎是完美的。感受到院子里的花盆长满了青苔,那是我曾经觉得最美的角落,铁栏外是你亲手种下的万年青。
我看不见你,我知道你不在。我不相信鬼神,我不相信天堂。我只知道你不在。我感受到生命河流流过,感受到每一句身边响起的话中的或真诚或假装的痛苦,我知道你不在。慢慢对大喊大叫吵闹不休的人感到释然,人们总有些东西要演别人或是自己看的。
我抱着你的照片走了好远好远,我记不清道路,记不得天气,也记不得身边的人们。我记不得争吵,记不得交谈,甚至记不得你。
后来,我无数次地想,如果当时我没有那么倔,我一直留在你的身边,上着转两次地铁就能到你身边的学校会怎样。如果稍微努力一点,在你身边两个小时车程的地方会怎样。如果那一次聚会我回去看你会怎样。
但是你知道我没什么后悔的事,你知道我的倔脾气和你一模一样。我每一次回忆的时候,只是怕你在睡梦中忘记所有人的那段时间在想我。只是怕在我想你的每一次痛苦中,都无法还清你那一刻的担心。
我梦见你了。你坐在床边玩我的手。你坐在院子里的沙发上晒着太阳。你穿着最喜欢的绿色毛线衣。我找不到你,我找遍了所有的地方,你抱着我,说:佳佳以后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不要哭。 可是我多软弱,我醒了。我看不到你。
小时候吵架时,我说奶奶不会活到100岁,只能活到98岁。你当时笑得特别开心,说我吵架都那么要控制分寸。结果你还是没有遵守诺言。我只能陪你短短十几年啊。
你不再痛苦,只是再没有人能给我温暖,再没有人让我完全地信任了。路很长,看不清未来,只是一直走。
最后的最后,你存在在我的每一次思念中,你来过,我记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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