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类不是生来就该遭受苦难的。
福贵的一生,是充满着苦难的一生,年轻时的挥霍无度,用后半生去偿还。
当然,祸之福所依,他反而因其不再是个地主而躲过了土改,算是保下了一条命。然而一再失去着亲人的他,从双亲,到有庆,从凤霞到家珍,再从二喜到苦根,常人所预料之不及的事全集中于他一身。
到最后,他只与一头老牛相伴为生——一头行将被宰,花了福贵最后财产买来的牛。而那财产本可以换取比它有价值得多的牛。
福贵与“我”闲来无事座谈,他边叙述往事,边喊着已故亲人的姓名——仿佛也是一头头无形的牛。按他的话说,这是要那老牛多干事儿。
在他身上,一切苦难之踪影已逃遁不见了,或是已经在心头创口上结上了一层疤,脱落后一点也看不出以前的痕迹。
毋宁说,正如余华为活着作序所说的,“人是为了活着本身而活着的,而不是为了活着之外的任何事物而活着。”福贵也早已不是为了活着的“初衷”的所活着了,而仅仅是为了活着“本身”而活着。
“活着”,“活着”,说了这么多“活着”,或许真正怎样才算“活着”我们至今也不明白。
赞恩或许明白。
尽管他才十几岁。
无论怎样的民主,都只是为了“某一类人”的民主。民主大国可以宣扬作为时代最精华的上层建筑——民主,也可以打着民主的口号去剥夺其他地方的民主。
帝国主义干起任何事来,都是可以找到理由的。或是“为了本民族人民的利益”,抑或是“为了国家安全考虑”。但叙利亚人民是无辜的,中东人民是无辜的。
他们出生的地下埋着石油,这不是他们决定的。像万恶的苍蝇一样扒在别人的国家里,每天过着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生活,也不是他们想要的。
要知道,在这个世界上,遭受苦难的人群远远地还没有得到缩减,如果只是凭“运气”投胎到一个好的国家里的一个还不错的家庭,那就太让人伤心了。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民主远没有全球化,人类命运共同体远无法实现,或是说至今而止,人类发明创造的所谓“政治”,所谓“外交”,所谓“人权”,所谓“正义”,都是害了和自己长的一样的人,并且那些人还没有知情权。
然而现实恐怕就是那样。
有选择的犯法是让人嗤之以鼻的,然而没选择的犯法是能博得人们的怜悯心的。
说过了,那些人不是为了偷渡而偷渡,也不是为了办假证而办假证,不是为了私生子女而私生子女,也不是为了落泪而落泪。赞恩不是为了捅那个人而去捅的,也不是为了离家出走而离家出走的。正如他们这群人,社会的最底层,也可以说是全世界的最底层,不是为了活着以外的事而活着的,只是为了活着本身而活着。
看来,这一本书,和一部电影,虽讲述的地点不一样,但人群是同样的一部分人群——生而遭受苦难的人。
没有选择的余地是最令人绝望的。就好像只能为了活着本身而活着一样绝望。
看完《何以为家》,脑袋里不由自主地就想到了《活着》,因其二者——虽表现形式不一样,但表现手法却近似——一个有点像“纪录片”,而另一个也像“纪录片”,完完全全地写实,不参杂任何创作者的情感。
在文学里,有一个新的写实主义流派叫作“零度”,《活着》就有点“零度”的感觉。完完全全的写实,好过夹叙夹议的写实,好过抒情的写实,以致这部篇幅不长的作品让我数次掉下了眼泪。
我不是生长在那个年代的人,故对其记忆之悠远,只存于前几代人心中。之前我也读过一些那个年代的书,也看过一些那个年代的视频,但像《活着》这样让我身临其境的、仿佛历历在目的,能让一个没经历过那样苦难的、甚至还没活多少年的高中生有如此之多共鸣的,还是第一个。
不仅是题材好,余华这种写作风格也提供了条件。让我感觉,“这”,就是那个年代的人的说话方式,就是叙述那个年代的叙事方式。冷静而理性,情感在理性的环境下赤裸裸的迸发。
只愿世上不要有人遭受“福贵式”的苦难。
还有,不远处的人类同胞们,请命运以温柔待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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