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的对面

        还记得在我很小的时候，母亲曾告诉我，在那远山的对面，有着一片蔚蓝的大海，在海的上面有着比这里更加广阔的天空，那里有海鸥在天空盘旋，那里有浪花在肆意的拍打，潮起潮落间会留下零星的贝壳，那里有……那里有我们不知道的光景，那里有我们不知道的美好。

        仔细地聆听着母亲的描述，但是我却无法想象那样的场景，我急的抓耳挠腮，但是还是脑袋里一片空白。于是我好奇的问道:“妈妈，你之前是去看过那片海么？”母亲只是微微的一笑，若有所思地转身向山的那边望去，整个大山在大雪过后被冻结了起来，万物都沉寂了下来，周围除了白茫茫的雪地，只有凛冽的寒风，和被风折断的树枝。母亲就这样一直的看着，并没有及时地回答我的问题，我并没有打扰母亲，我晃动着自己的小脚，环顾着四周，屋里被母亲收拾的十分的干净，而且也很简洁，大部分都是一些生活的必需用品，没有什么多余的物品，在屋子的正中央摆放着一张桌子，上面放着我昨日还未画完的油笔画。母亲曾告诉我在我出生前就有这张桌子了，历经岁月的洗礼，桌子的表面已经不再光滑，但是却还是十分的结实，这个木桌已经和我们像一家人一样，一起度过漫长的岁月，不曾分离。屋内依稀飘荡着母亲蒸的红薯的味道，那甜甜的气味直入心脾，让人感觉温暖和安心。床头放着母亲还未织完的毛衣，红彤彤的颜色，十分的小巧，看到后的我心里偷偷的笑着，因为我知道，那一定是母亲为我织的毛衣。我看着母亲，母亲还在紧紧的看着山的那边，母亲的额头上已经生出了深浅不一的皱纹，白发在黑发中丝丝缕缕，一根一根的，细数着岁月的痕迹，很明显，母亲已经老了，但是有时隐隐约约中却能感受到母亲的青春在不断的流露，母亲对生活充满着积极和向往，母亲对什么事都十分的乐观，有时甚至会像一个孩子一样和父亲拌嘴，但是我心里很清楚，他们还是十分相爱的，母亲面对任何事物都是笑脸相迎，但唯独当母亲朝山的那边望去时，眼神中却会流露出异样的悲伤与无奈，那是一种空洞的眼神，无法形容，无法猜测。一段时间过后，母亲从凝视中缓过神来，母亲想说什么，却什么也没有说出口，于是母亲不好意思地问我刚才说了什么，于是我把刚才的疑问又重复了一遍，母亲还是微微的一笑，然后说道:“没有去过。”“那你怎么知道那里有大海呢？”我被母亲的话语整的有些转向，于是更加好奇的问道。“，因为我能听见那呼呼的海风声。”母亲的回答十分简单，只有寥寥几字，但现在回想起，却能感觉到话语背后的悲伤与无奈，那是一种自我安慰，那是一种自我救赎。听罢后，我便极力的向四周听去，听到的只有院子里小鸡的叽喳声和自己肚子的叫唤声，其它的什么也听不见。母亲挪了挪被自己压着的双腿，低下头对我说:“你现在还小，等你长大了就能听见了。”母亲又挪了挪自己的双腿，又开始呆呆的望着山的那边，呆滞的目光中夹杂着一种无法言喻的忧伤和落寞。

        再次看到母亲的神情后，我也学着像母亲一样，向着山的那边望去。连绵的山峰在大雪过后，变得银装素裹，光秃的树干拉下了一条条冰柱，在朝阳的照射下，散发着彩色的光芒，天上的云朵在微风的吹动下变得恍惚不定，一会儿是苹果的轮廓，一会儿像母亲的笑容。看着看着，我突然变得激动起来，扑朔的两只小眼睛转过来直直的看着母亲，母亲也因为我的举动，好奇的转了过来，“等我长大了，我不要只是听见海的声音，我还要去山的对面，我要去看一看那片海，我要把一切都看一遍，然后把一切都用我的画笔画下来，这样我们就都能看见了。”

        我兴奋的开始呼呼的喘气，呼出的白气在母亲的面前，渐渐的消散。母亲听到我说的话后，停顿了一下，好像在忍受着什么，但是母亲什么也没有说，只是被我滑稽的样子逗的咯咯直笑。我有点赌气的说道:“为什么要笑啊，我说的都是真的，没有骗你，我长大后一定要到山的对面，把一切都画下来，让你心服口服。”母亲听到我的争辩后，连忙地说着:“我相信你，我等着你的画。”听见母亲的认同后，我更加的兴奋了，口水都在不知不觉中留了出来，母亲虽然想笑，但这次却一直都在忍着。看到这样的母亲，我自己竟觉得不好意思起来，脸颊瞬间红的像熟透了的苹果，我急忙的从炕上跳了下来，便向门外跑去，边喘着气边激动的喊着:“我现在就去买新的画纸去了，你就在家等着吧，我一定会让你看见山的对面。”说着，便冲出了家门。

        母亲打开了窗户，一直看着我那跌跌撞撞的身影逐渐消失的无影无踪，但那时的我还并未知道，母亲在我走后，泪水就模糊了双眼，那是一种辛酸的泪水，亦或是一种欣慰的泪水。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风已经将母亲的双眼吹干了，母亲关上了窗户，揉了揉自己已经泛红的眼睛，寒风吹的母亲咳嗽了起来，但是母亲却并没有在意，只是习惯性地拍打着自己的双腿，又开始向山的对面望去。山上的积雪在朝阳的照射下开始逐渐消融，树枝上的冰柱都已化成了树旁的一摊积水，渐渐的渗入泥土，滋润着小树在即将到来的春天继续茁壮成长，山间回荡着小鸟的叽喳声，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清澈的气息，远处的泉水上结的冰开始融化，变成一股股细流，在下流的途中，渐行渐远，缓缓的流向了山的对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