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陈迹 | 来源:发表于2020-03-29 08:40 被阅读0次

芸珊觉得眼前一个熟悉的人影闪过,微愣,有一桌的客人来埋单,她转而忙碌了起來。

深夜躺下来,酸疼的腰肢想直接昏睡过去,脑海里却想起那一闪而过的背影。

“也许真的是智青。”她想,“可即便是他,又如何呢?我该怎么说?”

那年春,父亲病逝,留下债务和不舍,在芸珊的眼泪中闭了眼。随即她便退了学,老师的劝说也曾让她犹豫过,毕竟只剩下五个多月就高考了。

可是已经欠了那么多的钱,考上了大学,又从哪里弄钱去上呢。从前的债务又如何能拖过好几年才去还?她左思又想还是放弃了。

村里的人为她可惜,七嘴八舌的为她找出路。最后大家湊了八百块,让她去大城里找阿姑。阿姑有手艺,胆子大,年青时去城里做了保姆。阿姑运气好,得东家喜欢,东家移民了,还帮她在城里找关系开了个店。

阿姑不到四十岁的样子,并不是芸姗的亲姑姑,同根旁枝。她见了芸姗很热情,接过村长的信看后,直接对芸姗讲:“安心住下,欠的债也别担心,有姑呢。”

芸珊晚上痛痛快快的哭了一场,第二天在店里忙活起来。吃住用全是阿姑的,阿姑还每个月给她六百块,没三个月芸珊的心就安定了。

“两万多元的债务,三四年也能还清,我还很年轻,又能跟着姑姑学手艺。”想着这些,笑容渐渐回到芸珊的脸上。

只是偶尔念起同学和老师,芸珊还是有些惆怅。七月高考时期,她难免露出伤心的神色來。晚上打烊后,姑姑走进芸珊的小屋来,问她:“是不是有些不开心?”

芸珊沉默了,不好意思说话。

“真是个傻丫头。”阿姑坐到床的另一头,往后一靠,说:“村长在信上讲,让你来我这里散散心,周老师还是想你能回去复读。芸珊,你怎么想的呢?”

芸珊满是疑惑的坐起來,看着阿姑。阿姑却不望她,只继续说:“你既勤快,脑子又活,学手艺也好,继续读书也行,总是不难的。”

“如果担心欠的钱,我帮你先还村里乡亲的,等你以后有了再来还我。你想去上学,也不用担心学费,我也不担心你溜了。”说着说着还笑出声来。

芸姗听了,却诚惶诚恐起来。阿姑笑的更欢了:“怎么,怕姑把你卖了。”

芸姗忙摇头,姑姑接着说:“小时候你爸爸救了我两命,你不知道吧。我爸妈六零时死了,那时我还不到四岁。要不是你爸爸发现,我就冻死了。”

“后来,我十岁吧,发大水,要不是你爸爸拽我一把,恐怕现在早没有我了。我十年没回去了,老村长呀,都替我记着呢。”

“村长是好人。”芸姗接过话,低低说。

“真是个傻丫头,我知道村长是好人。姑姑就不是好人了。”阿姑竟说笑起来,叹口气又说:“我和你爸爸都是吃百家饭长大的,你爸为村里忙里忙外的,我就管管你好了。你好好想一想,也不用急,就是回去上学,也还有两个月呢。”

芸珊犹豫起来,又觉得从父亲病重后,她读书就有些力不从心,现在又歇了大半年,一时间也没有主意。

阿姑有时劝她说:“我年青时倒想去上学,一没能耐,二没机缘,你现在还年轻,多读些书总是好的。”

“我又没有多的儿女,真心把你当我的女儿看待,你不要负担太重,想的太多。等我老了,你再好好照顾我就是了。”

阿姑有个好友,姓楚名舒云,比阿姑还大十来岁,是隔街大学的老师。她常来吃饭,一来总和阿姑嘀嘀咕咕的。

芸姗很好奇两人怎么成为好朋友的,有次碰巧提到这话题,可姑姑顿时失落起来,只说了一句:“有时缘份,呵,真是奇妙的很。”那语气中含有某种忍耐,一刹那间,敏感的芸姗莫名感觉,比父亲去世还糟,心一紧,再没有问起的欲望。

但是楚老师知道芸珊刚刚辍学,和芸珊聊了几次后,直接拍板:“一定要去上学,不上学可惜了。喜欢做饭,可以当爱好。你姑有钱,光赚不花,留着做什么?”

她不仅从学校借来些书给芸珊读,还积极去跑关系,想让芸珊留在当地学校复读。

本来说有希望的,可暑假快结束一个晚上,她一脸沮丧的过来对芸珊说:“都怪我的坏脾气,我一听赞助费的数目,气得大骂,哪里知道那教务主任正好去找我同学,估计这事黄了。”

芸珊忙安慰她说:“我真的想回老家去读书,学校的老师也很熟悉,出来好几个月了我还是很想念村里亲戚们,还有老师同学的。”

“那我和姑怎么办?”楚老师故意哭丧着脸说。

“所以我会努力,一定考到你的学校来,真的。”

望着坚定注视她的年轻脸庞,楚老师竟无法再说些什么。她想了想,才说道:“我那里还有些一中的试卷,刚才忘记带来,我明天让智青带给你。”

“智青,你和他熟吗?他也常來的。他是我一年级的研究生。”

“是的,那个人常来,我认识,不算熟吧,有一次我看见他和你打招呼的。”芸珊说。

“哦,我还以为你们很熟呢,我也是看见你们说话,才想起让他带來。”舒云漫不经心的说道。

“是那次,嗯,四月吧,他来吃饭,打碎了只小汤碗。我见他隔三差五来吃饭,就没让他赔。”

说完,芸珊不好意思的笑笑,又说道:“我那时也不知道这是一套,后来姑姑找了好久,也没找到。我也不好意思再找他赔。但他却经常想帮我干活,真奇怪。”

“帮你干活?”

“是的,弄得我很担心他再把其他东西打碎了。后来我就让他借些书给我看,算他补偿,不然都不知道这个人会干些什么。”

说完她又忍不住笑起来。“怎么了?”楚舒云问。

“他竟然很惊奇我识字,那时我有些生气,就说了句:‘略识几个字罢了’,又引得他很惊奇。后来听你们说才知道他一直生活在国外,才回来不过一年。”

“哦,现在不生气了?”楚舒云意味深长的问道。

“当然不了,就是有些好奇,觉得这个人太会读书了,不过二十岁就读研了。可又太,怎么说呢……好像他只会读书似的。嗯……,我觉得人也不能只会读书,楚老师,你说是吧?”

“怎么说?”

“可能马上又要回去,最近对以前的事,想的比较多。我觉得吧,像从前,如果挨老师骂了,考试考的没有别人好了,心里就一直很难受了。”

“可是等我爸爸病了,又去了,才知道人真的,除了生死无大事。后来再到姑姑这里来,开始我一直干活,干活,不愿想我爸。”

芸珊沉默了一会儿,阿姑也走进来了。芸珊接着说:“最近我常常想起我爸爸,他遇事总会说:要么战胜它,要么享受它,别无他法。”

“你爸爸和你谈这些?”姑姑问。

芸珊点点头说:“是的,我到了初三时,忽然很讨厌东家吃中饭,西家吃晚饭的日子,又不知道怎么和爸爸说。”

“别人家有点事,他总是掺和,我那时就是说的掺和。而他总说要报答。后来中考我没考好,我就很生气的怪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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