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多年没有吃到有香味的芹菜了。
东北的一个朋友从长白山给我寄来了一些山芹菜,空运过来的。小心地打开白色的泡沫箱,呈现在面前的是一把把摆放整齐,翠绿鲜活,还带有山中寒意的野菜。我在想,那好像才露出地表的绿色,是长白山某条山涧边好不容易现出的风景,这么多的野山芹,该撕扯掉山里好大一片春光啊!晚餐时我面对这来自深山密林中的翠绿,便感觉到这盘菜来得好艰辛,也好奢侈,以至于我挟着筷子却迟迟不想惊散这来自北方的景色。
我吃过许多种芹菜,药芹、水芹,还有江边杨树林下的野芹菜,白白嫩嫩的芹菜芽。它是餐桌上极普通的一种蔬菜,据说有降血压的效果,所以很受人们的喜爱。
但我没吃过山芹菜,没见过它的模样,甚至都没有听说过这样的文字。邮菜的朋友微信说,山芹气清香浓厚,味甘微苦辛。生于山沟溪流旁、杂木林下、灌丛间及阴湿草丛中。山芹菜特别喜欢荤油,炒着吃的时候,用猪油、猪肉炒最好。 有祛风、散寒、理气止痛的功效。
还有一个临江的朋友也微我说:山芹菜越小越贵重,一拃长的时候最嫩,阴坡的粗壮,阳坡的较瘦。半尺高就开始拔节,阳坡的就老了,要去叶吃茎。采摘时候,还有一种芹菜幌子,是芹菜中的骗子,两者长相差不多,但误食了容易中毒。因此要有经验的人去采,回来还要细细分辨,认真择菜。采菜的人都是弓着腰,在众多杂草丛生的地方细细搜寻,一棵一棵都是用手指甲在泥土里抠出来的。大山里的黑土地孕育了太多的宝物,山芹菜的根沾着黑土和一点枯枝败叶,即使洗不净,吃着也放心。因为大山深处没有任何污染,是最纯正最天然的绿色食品。
山芹可以清炒,可以做饺子的馅料,但煮的时间不能长,否则鲜味就流失了,说得我的口水直往外冒。
想起了老家的芹菜,叶子是绿色的,像麦子搬圆圆的杆子,一节一节寸把长,也是碧绿的。但对芹菜印象深刻还是儿时,记得每到春末,母亲大清早就会去菜地里割一篮子芹菜,回来用筷子三下五除二就挎下菜的叶子,惹得一群鸡围着过来互相抢夺,追逐。洗尽了的芹菜切成小段清炒,其味清香扑鼻,嫩脆爽口。喜欢芹菜是那时白菜,萝卜,莴笋都已苍老了,开出了白的、黄的花。辣椒、茄子、豆角等夏季蔬菜才刚出世,菜地里只有芹菜、韭菜,割了一茬又一茬,一直绿到夏季蔬菜上桌。
到了秋末,母亲就要整出一锄头杆子长的空地,泼上水粪,太阳底下暴晒几天,用锄头的角掏出一条条的浅沟,像河面上划出一波波的水纹。然后将当年接近枯萎了的芹菜枝切碎,均匀地撒到沟里,再轻轻的覆盖上一捧捧的青灰(烧饭后的草木灰)。那青灰不仅仅有肥力还有温度,母亲那温柔的样子像是给它们盖上被子。
母亲说,芹菜的节沾上土就能生根发芽,原地的老根很发达,不给它们挪挪窝,开春时芹菜就稀稀拉拉的,长不大。
冬天里新地的芹菜芽钻出了土面,不密集,纤细瘦弱,也许下面有了母亲给予的温暖,它们丝毫不惧冬寒,哪怕冰天雪地依旧不改它的绿色。春天一到很快就挤满了小沟,到有筷子长短时,母亲便用菜刀,贴着地面,割韭菜般给它们剃光了头,再沿着根部浇上水粪,仍旧捧点青灰盖上。割好的芹菜流出了青色的菜汁,香味便弥漫开来。它伴着白花花的稀饭,黄灿灿的玉米糊,滋润着我们幼小的心灵,让我们的日子变得有味起来。
外出许多年了,每年都是腊月回家,正月出门,自然我的味蕾记忆里早就忘掉老家芹菜的味道。今年难得在四月份回去过一次,见母亲门前的小菜地里仍有一小块老品种的芹菜,便觉得好奇。母亲说,市场里买的芹菜看上去白白嫩嫩的,一点也不好吃,沾牙缝,不如家里这芹菜好吃,肉多,又香又脆又嫩。
母亲的话我信。
就像现在我想起老家的芹菜,这不是一种回味,是对曾经的生活、一段经历的细嚼慢品。而这一小把把来自远方的山芹让我咽下去的是满满的感动,浓浓的温馨。
门外,阳光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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