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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每天的事情大概就是掘蚯蚓,掘来穿在铜丝做的小钩上,伏在河沿上钓虾。虾是水世界里呆子,决不惮用了自己的两个钳捧着钩尖送到嘴里去的,所以不半天便可以钓到一大碗。“这是鲁迅小说《社戏》中关于”迅哥儿“在平桥村”消夏“时农村生活的记述。五一和孙子讲到这段文字的时候,勾起了自己小时候在窑冲的大堰边上钓虾的情景的回忆。孙子惊讶地微笑着问我”真的吗“。”真的,不信你可以去问问你的奶奶(其实奶奶也不知道)“。“就跟现在钓小龙虾一样吗?”“不一样,现在钓龙虾使用田鸡腿或肥肉的。但钓的方法可能是大同小异的”。“哦”,孙子似懂非懂的答应着。
小时候的大堰河不大,但有可以钓虾的有利条件。什么条件,河的边上,有一段用平瓦垒成的平瓦帮岸,形成的许多空隙,这跟《社戏》里所说的青石垒成的“河沿”差不多
因为有了许多的空隙,这就给河虾们提供了十分舒适的生活空间。小时候钓虾的钩子是自己做的。拿什么做,就是拿母亲缝补衣服的针来做。做钓虾的钩子要用最小的缝衣针,钓鱼的则可用稍大点的缝衣针。怎么做,就是先用一把老虎钳钳住缝衣针,再点燃煤油灯,把缝衣针放到煤油灯上烧,等到缝衣针的尖头烧红后,就将针尖放进剪刀缝里慢慢地辦弯到成钩子形状就可以了。然后再穿上稍粗的缝衣服的线,钓钩上方一二寸处用一小片牙膏壳做成坠子,再在线里穿上用大蒜杆做成的浮子,把线的另一头系在细竹稍竿上,一个可以用来钓鱼虾的渔具就成了。接下来就是如《社戏》中说的那样,挖蚯蚓了。蚯蚓要挖很细小的那种红蚯蚓的,不能用钓黄鳝的那种。
记得小时候经常一同去钓虾的是石柱、锁子、来发、小强等几个要好的小伙伴。钓虾不像钓鱼,虾儿体小分量轻,钓竿只需尺许长的竹梢就行。小小弯弯的钓钩上,串上蠕动的红蚯蚓,露出鲜红的一小头,依靠绕在钓钩上方二寸处的一小片牙膏壳做的坠子,右手则轻轻地移动着水下的钓钩,移动到水下的平瓦缝边。慢慢地平瓦缝里就会伸出来两根细细的青须,接着会伸出一对青黑色的钳子,再接着河虾尖尖的头就会出来了,而后慢慢地靠近钓钩。虾这家伙贼灵贼灵的。它已经发现前面有美食可以享用了,于是会展开那对异样灵活的钳子,夹住钩子上的蚯蚓,十分惬意地将蚯蚓送入嘴中。那时候的河水虽不是“旁若空游无所依“那样,但清澈度真的很高,那水不但清澈还干净,舀起来就可以喝的。
这个时候,我们是大气都不敢出一口,凝神屏气地看着虾,心里则在想着“虾儿你的钳千万不要松开“,看着虾儿的两个钳夹着蚯蚓往嘴里送且身子要往瓦缝里缩回去的那一刹,便知可以收竿了。说时迟,那时快,轻轻一拉,竹梢做的钓竿低垂几下,一只蹦蹦直跳的河虾已在我们手中了……如是这样,大家你一只,我一只,大半个上午,每个人都会钓到一小碗的河虾的。钓到了河虾就可以像打了胜仗似的回家去跟父母炫耀了。
当然我们钓虾时,最期盼能够钓到老河虾。老河虾个头大,尾巴和两只大钳往往粘有绿色的河苔,但它“老奸巨滑“,通常不轻易外出,常常藏身于瓦缝深处或竹帘底部的。但我们也有识别高招,就是在平瓦帮岸处钓虾时,从平瓦缝的大小宽窄来判断里面有无“猎物”,一旦发现迹象,心中那个高兴呀,岂是“心花怒放”能形容的!当然在竹簖那里钓虾就得碰运气了。趴在河岸上的我们如果认为瓦缝里有“老河虾“,迅速移动着套有蚯蚓的钓钩,放到“老河虾”藏身的缝隙处,上下左右有节奏地晃着,缝中的“老河虾”则会禁不住那淡淡、悠悠的蚯蚓腥味的诱惑,会试探性地伸出一对带苔的大钳,四下搜索。只要它能出来吃“蚯蚓“,那就不客气了,十有八九是逃不出我们的手掌心。宋代梅尧臣有《虾》一诗说:双箝鼓繁须,当顶抽长矛。鞠躬见汤王,封作朱衣侯。
是的,那些被钓上岸来的小家伙们都长着两条长长的触须,六条细细的长腿,鼓着一双又小又黑的眼睛,透明的身体软软的。它们喜欢在盆子里转来转去,有时候蹦得高高的,就像在跳舞。但最后都会在我们恋恋不舍的眼神里,看着母亲把这些鲜活乱跳的虾倒进油锅里,一阵“滋滋、噼啪“的响声过去,锅里的虾就会穿上鲜红的“袍子“了。
记得读中学以后,几乎没钓过河虾了。记忆之中,上世纪九十年代初,有一个星期天带着儿子去钓过一次小龙虾,不是在河边而是在茶厂后面的一条大水沟里钓的。自此之后直至现在,还没有去钓过一次虾,包括河虾与小龙虾。
今天妻子花了40元钱买了几斤不大不小的河虾回家,说是要盐煮河虾。中午吃着盘子里的河虾,禁不住地又想到了《社戏》中的那段文字,再由那段文字而回想起了小时候在窑冲钓河虾的事来了。
令人愉快的钓虾童年必然是回不去的了,只能感叹“朝为青丝暮成雪“的岁月。但也在想如果有机会的话,再回窑冲时再去钓一次虾,尽管那簖早已消逝,但大堰还在,旁边的平瓦帮岸还残存着一小段,是可以再去回味一下童年的快乐的。如是这样,是不是有点”老夫聊发少年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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