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子》又叫《欧律狄刻》,是根据希腊神话,俄耳甫斯与欧律狄刻的故事改编的剧本。
俄耳甫斯的琴声和歌声能迷惑百兽,自从妻子欧律狄刻被毒蛇夺取生命后,他痛不欲生,在爱神的帮助下俄耳甫斯义无反顾前往冥府解救妻子,但如果再返回的路上回头,就会功亏一篑。他抵御不住对妻子的思念,回过头看了她一眼,结果导致妻子第二次死去。
但这部剧,却是对原作的颠覆。
在看之前,我不知道戏剧还能以这种形式出现在眼前。
当75分钟的剧到了尾声,而灯光未亮时,坐在我左边的姑娘忽然松了口气,歪头笑着对我说:“花280元看了场电影?这也能叫戏剧?”我当时表情很呆滞,不知道怎么回答。没来得及讨论,我匆匆离场赶往另一个剧院看另一场剧。
我跟她只在开场发生技术故障暂停演出时聊过几句,她这届戏剧节,看了十几部剧,光奥涅金就看了两遍,显然是个疯狂的戏剧迷。可就这部《影子》,带给我的感受可不仅仅是现场看一场即时电影的拍摄过程,是表演、拍摄与配音相结合。
整个舞台是个凌乱的略显凌乱的“电影片场”。
舞台中间,一辆白色甲壳虫,一台通往冥界的电梯。舞台左侧是个化妆间。移动的数量不等、规格不一的灯光、遮光板营造的不同布光效果。左前方是旁白坐的小间。四台摄像机围着演员拍,我们能在舞台上方悬挂的大屏幕上出现现场不同机位拍摄的画面,就像电影经过专业剪辑后的效果。
演员也不止是演员,他们还需要和技术人员轮流操作摄像机。拍摄、剪辑、配音与放映,一气呵成,一镜到底。我看着画面,又看着他们在舞台上忙碌的过程,觉得这样的体验很是新奇。
而演员的情绪不停被打断、转换。比如,前一秒,欧律狄刻被毒蛇咬了,倒在地上痛苦万分,观众还没有反应过来,下一秒,她马上爬起来,跑到舞台左侧医院的床上躺着被急救。
整部剧几乎被欧律狄刻自我剖析的独白占据,她以内心波涛汹涌的情绪,对抗既定的规则,表面或波澜不惊或反应激烈。那位一开始出场让我觉得有点遗憾,演员又老、身材又差,结果事实证明是我以貌取人了。女演员的表现令我刮目相看,很惊叹在这样忙碌的转换场景过程中她准确的面部表情,将角色起伏不定的情绪表达地的如此到位。那些特写的手、脚细节,没有一个画面是多余的,无一不是在强化传达着欧律狄刻内心的痛苦和纠结。
我看到后半段才看明白欧律狄刻的内心世界。
欧律狄刻在活着的时候就是个影子。
渴望成为真正作家的自卑丑女,隐藏在万人迷歌手丈夫的光环下。她被需要仅仅是因为丈夫习惯了每天在她身上发泄欲望。活在被毒蛇咬死后,丈夫无法接受这具每日例行泄欲的容器凭空消失,因此进入冥界试图将她寻回。可欧律狄刻不甘沦为工具,制造事故迫使俄耳甫斯回头张望,她摆脱了丈夫重回冥国,男权世界再也无法干扰她的写作,归于自身的影子。
宁可选择死亡,选择做自由国度里的影子,不愿意做男性的附庸,死才能彻底独立。
就像旁白的台词说:“死亡让人获得了自由”,“不用再去爱和被爱”,“不再拥有厚度,成为平面,成为一张纸,卷起,被丢弃。这就是虚无。”“当死去的女人剥下这层人类的肌肤,她立刻就变成了这张肌肤——影子。”自由的,在死亡的安宁中,写下死亡的美好。死神的礼物,不是收割的镰刀,而是一支可以播种的笔。
小孩为母亲的出走哭泣,你为恋人的背叛哭泣,他为长辈的离世哭泣。失去是什么?我们曾经拥有的又是什么?到底是因为什么会让我们有了谁属于我,我又属于谁的感觉,以至于他离开了,于我们而言便是一场失去。
人世间的各种牵绊,不论亲情、友情、爱情,无不是自我定义的一种占有。我们从原本陌生的个体走进了有互属关系的群体。在关系中,我们挣扎、抱怨、感动、失落……
那只被小王子驯服的小狐狸对小王子说:“正因为你为你的玫瑰花费了时间,这才使你的玫瑰变得如此重要。“但是这样的“属于”基于两个独立的灵魂,而不是从属和单纯的依赖。
人要找到自我,真的很难,部经理寒彻骨,闻不到梅花香。女性在当下社会仍是弱势群体,自身的觉醒需要经历抽丝剥茧地痛苦挣扎。剧里用女性视角刻画了欧律狄刻细腻而具象的内心变化过程。为了自由,她甚至能选择留在幽冥。在虚无中获取自我的意义,消解人世的存在获取亡者的自由。
影子还是那个影子,却是从被迫变成自主选择。在自我怀疑,寻找答案的过程中,突破自己,成长为一个不被操控,不被束缚,自由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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