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为普渡之人?”
“你知道佛祖以身喂鹰的故事吗?”
“佛子外出,见一饿鹰扑食鸽子。佛子慈悲,问那饿鹰为何要吃掉鸽子,它那么弱小,那么可怜,而且性命就只有这么一条,它长这么大也不容易。饿鹰说,你讲的道理,我又哪里不懂,但不吃掉它,我就会被饿死。是它死,还是我死?佛子便说,既如此,那鸽子多少肉,我就割下多少肉喂你。”宁碗稍作停顿,“佛子割肉喂鹰,终成正果。但似乎,与你我交流的话题,并无多大相同之处。”
王道:“你倒也知道这个典故。既如此,倒也好办。这普渡之人,便得学那佛祖。”
宁碗试探性回道:“割肉喂鹰?”
“是的。”王解释道:“但对于肉体,我等修真之辈,也并无多大性质,不过调解龙虎,倒挂坎离,调配一副药材而已。我辈中人,更为在乎的,是为人气。人之气,接天朝天生,贯穿天地,沟通三界,蔓延七域,最为玄奥。是故,有话说,得人气者,可得长生。”
王又说:“只有得到人气,才可如人道,修成正果,得证道法自然。”
宁碗仔细咀嚼一番,终而道:“是故,我必死无疑。”
“肉身可不死。”
“行尸走肉?”
“其实,如果你不出去的话,可以在这里过得很好。甚至,你可以在这里修成僵尸王,成为这一方地域的霸主。哪怕是取代黑魔王的位置,也不是不可。”
宁碗笑道:“似乎不错。”
“肯定不错。”
“可惜,到目前而言,那还不是我想要的。”
王奇道:“噢,那你想要的是什么?”
“我想见见喜安,和它说说话,道个歉。”
“看来,你不能成佛了。”
“我没那么伟大。”
“也是,所以饿鹰,必须要吃野兔。”
“吃是可以的,但饿鹰至少告诉了野兔,为什么要吃它。我却还不知道,普渡之人是什么。”
“吃掉你,夺舍你的人气,成就人道。”王低沉着嗓音,“最为主要的是,不管任何一只妖怪,你的人气,都是可以夺舍的。”
宁碗想到了血。
不同型号的血是不能随意混合,而后输入到某人体内的。那样莽撞的做法,有害无益,将有可能导致两人死亡。
但有一种万能的血,可以与任意血型混搭,可救人于危难。
而宁碗,便成了万能的血。
不管是张三李四王二麻子,只要有实力,都可以随意拿捏抚弄,任意夺舍。
一念及此,宁碗不自觉微笑起来,觉得天地造化,竟然如此玄妙,倒也叫人心向往之。
一下子成了香饽饽,什么时候穷困潦倒了,倒是可以考虑,把自己卖掉。
“你也想得到我的人气?”宁碗问道。
王砸吧了一下嘴巴,“作为妖怪,谁不想化入人道呢。”
宁碗迷惑,“人道有什么好的。”
“人适应能力强。”
“通过锻炼,妖怪的适应能力更强。”宁碗想了想,“而且,妖怪起于尘土,生存能力更为强悍。且寿命悠长,更可证道。”
“人聪颖。”
“此言差矣!”宁碗解释道:“你看那九尾狐狸,智慧灌顶,甲于天下,再加上魅惑之力,当真无敌。”
“人,为道。”
宁碗哑然。
人为道?
这是真的么?
道是什么?
道法自然。
道就是道,说不清,道不明,也可以说,道就是那般随性。
河水东流,太阳朝升暮落,万物荣枯有度,这便是道。
妖怪,想要脱掉妖兽的外衣,化成人形。这便是道。
“可我的道是什么呢?“宁碗有些儿迷惘了,”难道,我的道就是成为刀下鱼肉,成为妖怪口中的供奉,成为最终融化在茅坑里的肥料?“
宁碗不甘。
他的心里,有一股戾气在升腾。
凭什么被吃掉的是我,为什么被吃掉的不是你?
为什么你就可以与天比齐,而我就要堕落九幽,沉入那万世轮回当中?
那戾气一开始,像是一点星火。转而,这一点星火化作了漫天的火海,嗤喇喇的燃烧成了一大片。
焚烧整个天地,成了那火焰唯一的目的。
宁碗的血在沸腾,在奔腾,像是咆哮的洪流,打算找一个宣泄的口。
王有些儿哆嗦,一方面是因为自身的阴寒之气造成的,另外一个方面,它竟然觉得,宁碗这个家伙快要爆炸了。
王觉得有些儿不值,这娃儿要是爆炸了,那不是所有的人气都要挥洒开去,那这片幻境里的花草树木飞鸟走兽,不是都要沾染人气,化身成半人半妖的存在。
那个时侯,幻境可就算热闹了。
那不是它想要看到的存在。
王喜欢的还是,将宁碗拿下,虽然自己不能受用,但可以供奉出去,届时,这方幻境飞升了黑魔王,余下的还不是由自己来称王称霸。
登高一呼。
睥睨天下。
何其惬意的事情啊!
嗖——
耳畔凛冽的风声,让王吓了一跳。它有这么多的腿脚,为什么宁碗还知道自己的耳朵藏在哪里?
难道是自己做梦的时候,告诉他了?
险险的避过慧之剑的一刺,尚未回过神来,宁碗手腕兜转,却是以剑柄朝着它后脑勺的位置,猛然砸将下来。
“这小子,出手倒也狠辣,杀伐果敢,到了战场上,倒是一员不错的悍将。“王作如此鼓捣,但还是不敢托大,长在腮边的鳌脚,自然甩开,像是一柄开口剪刀似的,将那剑柄架住,咔然一声,叫宁碗抽离不脱。
却不防宁碗根本不管这厢,脚步一长,屈身至上,当即便是一记蹦腿踹来。宁碗很是欢喜蹦腿。蹦腿的踢法,直接而干脆,是为攻击之上选。那种酣畅淋漓的快感,叫人难以忘怀。
实打实的肉接触,是宁碗的所爱。
嘭——
宁碗一脚踹中,却像是踢中了敦厚的皮革草甸子似的,浑不着力。而王的腿脚,此刻却翻动起来,稀里哗啦的样子,倒像是那无边无际的茅草,在威风的吹拂之下,作势就要将宁碗尽皆吞吃淹没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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